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综]五元神明的灾难》 第1章 不正常的中二病 毫无征兆出现的不平凡生活,从齐木楠雄踏出家门的那一刻就显露出了端倪。 尽管今天早晨他的废柴老爹也照常哭唧唧央求着他用超能力把自己捎带手送到公司,尽管今天早晨燃堂力一见到他时也照常来上了一句“哥们一起去吃拉面吧”,尽管今天早晨照桥心美也照常在一片“哦呼”声中翩翩而至——尽管今天早晨一切如旧,楠雄还是察觉到了涌动在平静下的暗潮。 最明显的变故,出自于海藤瞬身上。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今天的海藤瞬居然没有穿着他那件领口毛躁的破旧校服,手腕上也没有缠着难看且不知所谓的红色绷带,虽然头发还一如往常的蓬松微卷,但显然比平日里看上去更服帖一些。 见到楠雄,他扬起一个标准的礼貌微笑,向他道了声早。 然后他竟然就什么都没再说了! 没有什么疾风之瞬,也不提漆黑之翼,就连他平时最喜欢挂在嘴边的“死敌”dark reunion也只字未提,安安静静的就像是一个正常的高二男生。 可谁都知道,海藤瞬他不是个正常的高二男生。 这实在是……太不海藤瞬了! 楠雄不禁内心存疑。他能感觉到今天的海藤瞬正经得不似平常,也不像是被他妈妈勒令要求变换做派的模样。他和平时的模样相近,但显然有着很大不同。楠雄一时间说不上来。 “呀,早上好啊,海腾君。” 梦原知予小跑着追上了他们,脸颊微微泛红。她满眼都是海藤瞬,过了两秒才意识到楠雄也在旁边,匆忙补上一句,“……齐木同学也早上好!” 哎呀哎呀,又来了个麻烦的家伙。 不过她应该能观察出海藤瞬身上的变化究竟是什么吧,毕竟恋爱中的少女在这方面的敏锐度通常都很可怕。 楠雄静下心,开始倾听起梦原的心理活动。 【呀!!!今天的海腾君好帅气啊!!!怎么办……怎么办……人家快要克制不住了啦~】 楠雄毫不犹豫,立刻手动切断了梦原的心灵感应。 少女难道你没有察觉到今天你的暗恋对象特别正经吗?! 等等…… 他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竟然办法听到海藤瞬的想法。 他有些后知后觉了,今天的他似乎比平时要迟钝一些。 为了确定这一发现是否属实,他特地朝海藤瞬走近了一点,几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他身上——这是楠雄不常做的事情。 恰好亚莲也来了,同每个人打过招呼后,相当热络地与海藤瞬聊起了昨天的棒球比赛。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亚莲在喋喋不休地说着,相比之下海藤瞬显得前所未有的安静。 不必多费心力,楠雄就能听到亚莲心里在想着些什么,可海藤瞬的想法却依旧被摒除在外,怎么也没办法传入楠雄的大脑中。 这太奇怪了。 昨天上课的时候,他还听到海藤瞬在苦思冥想着dark reunion设立在东京的据点究竟处于哪个位置,没想到今天就什么都听不到了。可海藤瞬又不是他哥空助,会特地戴上屏蔽装置避免被楠雄读心;他也不像燃堂力那样,是个什么都不会去想的单纯的白痴。 其中果然有诈。 楠雄留了个心眼,决心要找出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如同往前一样,一群人嬉嬉笑笑着走进了教室。放下包没多久,班主任就踱步走上讲台,带着一贯倨傲的面孔,啤酒肚都快挺出天际了。 第一节早课不是他的课,他手上也没有拿教科书,看来只是顺路过来说几句话就完事了。 先前还闹哄哄聚在一起的学生立马作鸟兽散,飞快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乖乖坐好。班主任对此情此景甚是满意,骄傲地背过手去,一挺啤酒肚,翘起嘴角颔了颔首。 在他开始任何一次谈话前,都要咳两声清清嗓子,这回也不例外。待他办完了这例行公事,他才不紧不慢地说:“同学们啊,刚才教导主任告诉我,东京都的篮球友谊赛啊,已经决定,下周在我们pk学园办了啊。” 同学们立刻很识相地鼓起掌来,听得班主任一阵舒心。楠雄一脸冷漠,也装腔做调地鼓了两下,心里想得却是该怎么忽略班主任讨人嫌的口癖。 他一口一个“啊”,听得楠雄头疼。 班主任又清了清嗓子,继续说:“这次啊,有浪漫学园的篮球队会参加友谊赛,还有……啊,就是那个蛮有名气蛮厉害的……” 他卡壳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楠雄看他在心里掠过“秋山高中”、“高山高中”等百八十个错误名字,最后才终于憋出了正确的“洛山高中”。 要是被洛山高中的同学知道pk学园的老师居然连他们的校名都记不住,不知道会怎样。 “对对对……就是那个洛山高中啊,他们也会过来的啊。”为了掩饰尴尬,班主任不自觉地开始摸起了发梢,“还有再下个月的排球友谊赛,宫城县的乌野高中也会来的啊。” 座下又是一阵响声,楠雄甚至都已经不乐意装腔作势了。 说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告诉他们,接下来的友谊赛都要他们去捧场嘛,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做如此华丽的铺垫呢?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正当班主任准备切入正题,一个不速之客中断了他的话——一只小蝙蝠飞了进来。许是因为今天是阴天的缘故,让这只小蝙蝠迷糊了,直愣愣朝班主任扑去。 尖叫声四起,班主任撒开腿飞快地逃出了教室,走之前竟然还把门给带上了。 这没骨气的家伙! 女生们吓得抱头逃窜,就连男生们也不知所措,整个班瞬间乱成一团,尤其是人见人爱的高桥同学都吓得躲到了桌子下。至于罪魁祸首小蝙蝠,其实也被吓到了,慌不择路地胡乱扑棱,引得尖叫声一波接着一波。 哎呀哎呀,还是由我来处理吧。 “好了同学们,不用怕了。” 楠雄正准备做些什么,却突然被这话打断。楠雄看去,只见那只小蝙蝠已经被垃圾桶罩住,无处可去了。至于使出如此一招的海藤瞬,正小心翼翼地从倒扣的垃圾桶中摸出小蝙蝠,温柔地轻抚它毛茸茸的小耳朵,走到窗边,将它放生了。 同学们大赞海藤瞬的英勇,而他只是淡淡笑着,在赞美声中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楠雄依旧面无波澜,心中的疑虑不由得膨胀了数倍。 海藤同学,你果然是拿错了剧本吧。正常情况下的你,这时候不应该摆出一个帅气的姿势说“这只蝙蝠是dark reunion首领的爱宠地狱暗蝠,大家不必惊慌,我自有办法”,然后畏畏缩缩地擒住小蝙蝠——大概率是擒不住的,因为你本人应该很害怕这种生物才是。 怎么会如此淡定从容,这一点也不海藤瞬! 楠雄难以置信地看着海藤瞬,然后他惊了——他的透视眼对海藤瞬不起效。 不,确切的说也并不是不起效。楠雄拥有的透视眼,一眼看去,人们身上那单薄的衣料就消失无踪了,再多看一会儿,不仅仅是外衣,就连皮肤都能看穿,于是能看到的就成了人体结构。 由于楠雄并不怎么乐意看到一群赤条条的家伙游荡在眼前,因而总是会刻意不让这项能力起效。 综上,他应该看到的是海藤瞬的骨架,然而他没有。 他看到了一个男人,面色灰白,裹着一身墨绿的外衣,身上带着海水的气味,眼神前所未有的阴郁。无论楠雄再如何透视,能看到的只有他。 在海藤瞬皮囊的包裹下,藏着另一个陌生的男人,他的一举一动牵扯着“海藤瞬”的行为。这是多么可怕! 楠雄好像猜出了异常的来源,大概就是来自于这个古怪的男人。但这个男人是什么来历,究竟为什么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海藤瞬现在是否安好,这些问题楠雄还没有头绪。他决定按兵不动,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整整一天,“海藤瞬”看上去都相当正常,没有任何异样的行为,只是放学时走得比平时早了一点。楠雄心下存疑,立马远远跟了上去。 弯弯绕绕走了一段路,海藤瞬竟踏入了天神神社。楠雄远远站在神社外的行道树后,目光紧盯他的一举一动。 楠雄口袋里的五元硬币,这会儿不知怎么的,竟然从口袋里掉了出来,分明他根本就没有把手放在口袋里。而这枚调皮的硬币落出口袋后,先是展现了优美的自由落体的姿态,在即将碰触地面之际,硬生生转了个弯,掉进立在路边的一个竹筒里。 硬币撞着筒壁,绕了几个圈,而后才扑通一声坠到筒底。 这声清脆的响声惊醒了猫在竹筒旁的男人。他倏地抬起头朝四周望了两眼,目光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距离他最近的楠雄。 他的眼里顿时闪现精光,不由分说一把抱住楠雄的大腿,相当热情地蹭了好几下,嘴里还念叨着:“哇这位小小少年没想到你居然愿意成为我夜斗神的信徒,真让本神明高兴啊!” 楠雄脸上浮上了一丝嫌弃。 ……你谁? ……为什么你的声音和我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激情(?)开坑!! 注意事项有点长,但还是请看一下↓ 1.CP是齐神x夜斗。没错我改cp了因为大纲写着写着发现这俩更有cp感于是放弃了齐神x伯爵这个魔性拉郎(说的好像齐夜不魔性一样x 因为是在预收期间改的cp,所以很多人没看到变动也挺正常的。如果不喜欢现在的cp可以取消收藏,没关系I'm fine. 2.两部原作女主统统路人化,如果要吐槽这一点就麻烦别戳进来看了 3.参考了其他的齐神同人,决定把齐神对他人传递的话用【】表示,齐神自己的心理活动就直接穿插在行文里了 4.如文案所示本文就是个大型声优梗产物,每章会标注出现的声优梗 以上 一起愉快地看文吧! 第2章 不正常的神明大人 腿上陡然增加了一个成年男性的重量,让楠雄难受到了极点,总觉得裤子都快被这家伙扯下来了。他抖了抖腿,想把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从自己身上挪下来,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他依旧紧紧扒着楠雄,表情看起来甚至还有几分陶醉。 楠雄忍不住皱起眉头。 还是用瞬间移动吧。 然而楠雄并没能如愿以偿地移动到街对面,他的位置连动都没动一下。 “呀——我真是太高兴了。在天神大人的神社旁边摆摊这么久,总算是逮到新的小羊……啊不,是新的信徒了!” 夜斗憨笑了两声,把楠雄抱得更紧了。 【放开你的手。】 夜斗此刻正沉醉在成为全高天原最受欢迎神明的幻想中,被这直入心间的声音吓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不过还是没撒手。他倏地警惕了起来,飞速环顾四周,也没觉察到是哪个调皮的家伙在用这种诡异的方式同他说话。 看了一圈,夜斗的视线停在了楠雄身上。 “刚才是你在和我说话吗?”夜斗问他。 【对。】 “哦哦……真不好意思,我冒犯啦。” 夜斗忙堆上一脸掐媚的讪笑,自以为识相地从楠雄身上下来了,而后相当熟稔地勾住了楠雄的肩膀,全然把楠雄不满的目光丢到了西伯利亚。 “对了对了,我还没有做自我介绍呢。”夜斗扬起下巴,咧嘴一笑,“我,夜斗,是个福神。虽然不如街对面的那个天神名气大,不过也是很厉害的神哦!” 这话可真假。 楠雄觉得这个叫夜斗的家伙一点也不靠谱,而且海藤瞬也已经不见踪迹了,他觉得还是赶紧回家比较好。然而不知为何,他的瞬间移动能力总是没办法起效。就连读心术也派不上用场,让这家伙显得更加神秘了些,还给这番神明的说辞平添上了几分切实可信的意味。但楠雄很清楚,世界上是没有神的。 是因为这家伙的碰触让超能力失效了吗? 楠雄垂眸看向夜斗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这个假神明怎么看怎么不靠谱,但手汗倒是真的多,都快渗进他的衬衫里了。 隐约的湿漉感让楠雄不由得更加嫌弃了,整个人都散发着不快的气息。然而夜斗却浑然不觉气氛的变化,依旧喋喋不休地说着,直到被楠雄一句话堵住。 【我完全没听说过夜斗这号神明。】 “呃……” 夜斗好一会儿没能说出话来。他不自在地讪笑了几声:“嘛……因为一些原因,我不是什么有名的神……信徒也只有日和一个……不过不用担心,总有一天我会成为闻名日本——啊不,闻名全世界的超有名神明!到时候我的神社绝对要比天神那个糟老头子的神社还要多得多、还要豪华!” 夜斗说着,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他叱咤高天原的英气模样,结果这幅幻想还来不及在眼前停留太久,就被当头而来一劈惊雷给统统震碎了。这雷还相当贴心,只劈中夜斗一半身体,楠雄毫发无伤。 天神站在神社中央的梅树下,见到夜斗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显然是相当满足于自己的这番恶作剧。 夜斗抖抖脑袋,扯着嗓子叫嚷起来:“你个混蛋天神,怎么这么记仇!” 天神笑而不语,摆出一副所谓的“大神风度”,没有辩驳,摇头晃脑着离开了。 夜斗揉了揉被炸乱的头发,悻悻然闭上了嘴。对着空气咒骂没意思,还是想办法巩固楠雄这个难得上门的信徒才是正事。他俯下身,往竹筒里一捞,把里头的硬币掏了出来,讨好似的举到楠雄面前,往他身边又凑近了一点。 “你看,你的硬币掉进了我的竹筒里,就说明我们之间有缘呐。”他话锋一转,“所以成为我夜斗神的信徒吧!” 【……不要。天晚了,我准备回家了。】 一般听到这话,所有烦人的家伙都会很识相地乖乖结束话题不再纠缠,可夜斗听了,却把楠雄拽得更紧了,奋力摇头。 “不行不行不行!”夜斗嘴撅得老高,像个小孩一样撒娇似的说着,“在你同意成为我的信徒之前,我是绝对不会让你走的!” 【嘁……】 楠雄忍不住咋舌。他看出来了,夜斗是块硬骨头,绝对没办法轻易啃动。与其继续和他继续周旋,倒还不如一走了之更简单一点。 于是楠雄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一脸冷漠地朝前走。夜斗被他的脚步带着踉跄了一下,急忙稳住步伐,圈住楠雄的腰。 不过似乎是楠雄的力气比较大一点,夜斗已经很努力地让自己扎根地面了,却还是被楠雄的步伐带动着朝前挪了半米。 夜斗慌了,夜斗很不争气地慌了。他在天神神社旁边摆了三个月的摊,直到今天才遇上这么个冤大头——啊不,是虔诚的信徒,夜斗怎么舍得让他就这么从指间溜走呢! 不!绝对不行! 夜斗索性破罐破摔了,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企图用降低重心的方式增加楠雄的负担,一边扭头冲着身后的方向吼道:“雪音!你快过来帮我拉住他!” 楠雄闻声看去,只见那个被唤作雪音的男孩红透了整张脸,就连脖颈都染上了些赤色。他本就耷拉着脑袋,听到夜斗的话,羞得把头垂得更加低了,恨不得钻到地里才好。他小声嘟哝了一句什么,然后倏地站了起来,依旧保持着低垂脑袋的姿势,小心翼翼且鬼鬼祟祟地小跑着离开了。 楠雄发现,心灵感应对雪音也没有什么用。 果然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不仅仅是海藤瞬,好像有什么更可怕的事情牵扯在了其中。 “喂!你这个臭小子准备跑到哪里去!给我回来!” 夜斗嚷嚷着,腾出一手,想要抓住雪音的裤腿以此来停下离去的脚步,怎知雪音往边上一条,一下子都逃远了,装作不认识夜斗的模样快步走过。 夜斗一阵心痛,眼泪汪汪地注视着雪音,俨然没有看到雪音正一脸窘迫。 “你刺痛我了啊,臭小子!” “那也是你活该!”雪音把夜斗愤愤然的控诉抛到脑后,毫不示弱地嚷了回去,“在大街上拉扯陌生人,还哭着求着让人家当你的信徒,太丢人了吧!真是的……” 雪音说着,不时地向四下瞄了几眼,生怕被旁人看到这出闹剧似的。 夜斗更难受了,五脏六腑都翻腾了起来。 “你……你……你还是我的神器吗?!” 雪音别开头,插在口袋的手不安分地乱动着。 “我要去找日和了,你也别纠缠人家了。多烦人啊!”末了雪音还是没忘记损上夜斗一下。 看夜斗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雪音觉得解气极了,走起路来都觉得步伐要比平时轻快多了。可他还没有走开几步,一阵狂风阻断了他的路。天迅速地阴沉了下来,没有任何一个黄昏比今日更加阴暗。 这风好像还扬起了许多灰黄的尘土,让视线都变得模糊了,仿佛置身于沙尘暴的中心,可见度顿时降到了临界值。 夜斗把手挡在眼前,透过指间缝隙,他看到了处在风旋中的巨大阴影,似是三足的兽型,背部高高隆起。在狂风的遮掩下,满意看清它的具体模样,但它迈步靠近引起阵阵颤抖,却强烈得几乎快要把地面都震来了。枝头的枯叶簌簌落下,仿佛是某种不详的征兆。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就连楠雄都有点懵了。 夜斗的面色倏地阴沉了下来,那双透蓝的双眸紧盯着那难以名状的巨大怪物。他松开手,向前迈了一步,不着痕迹地把楠雄推远了点。 “……竟然又出现了时鬼!” 他小声的一句自言自语被楠雄捕捉到了。 不等楠雄想出时鬼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忽听到夜斗在他耳旁小声说了一句:“快回家去吧。” …… 现在这种情况你让我怎么回家! 显然夜斗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因为他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时鬼的身上。他微俯下身,目光追随着时鬼的一举一动,警惕它碰触到周围的一切。 时鬼和别的那些妖怪不一样,尽管栖身在彼世,却能对现世的事物造成影响。上一次他正是因为没有注意到这一点,造成了不必要的骚动。 这回他绝对会安静地、迅速地杀死时鬼。 时鬼挪动着庞大的身躯,似是漂浮一般,极缓慢地朝夜斗他们站着的方向挪动,嘴里发出类似于呜咽般的尖细鸣叫声,听得人心颤。随着时鬼逐渐靠近,它那身坚硬不平的深褐色外壳也显露了出来。 它俨然就是一只生了三足的巨大甲虫。 “雪音!” 夜斗清亮的声音穿透狂风,直入楠雄耳中。楠雄搜寻着他的身影,而后在天神神社的屋檐上发现了他。 当神明唤出神器之名,空无一物的双手中瞬间多出两把银白色素刃。他跳下屋檐,踏上枝头,轻轻一蹬,跃至半空中,挥动手中太刀划出三道残影。 一斩,破其甲;二斩,裂其肉;三斩,夺其命。 时鬼哀嚎着扑倒在地,一点点化作粉尘消失在了空气中。 但这并不是终点,更多的时鬼仿佛收到召唤一般,前赴后继地朝他们的方向而来。 第3章 不正常的异界士 原本以为斩杀了那只巨大的时鬼就算是万事大吉,怎成想竟是引来了更多的时鬼。这些时鬼体型虽不大,但速度速度更快了,不似先前那只庞大的时鬼行动起来慢慢悠悠。 夜斗忍不住蹙起眉头,低声嘀咕了一句:“这可不太好啊……” 不过眼下也没有留给他任何犹豫的时间了。他飞速判断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而后跃上了另一座高楼,挥刀将一只准备咬断避雷针的时鬼斩成两半。高楼的正西侧乌泱泱聚了一大群时鬼,尖细的声音嚷在一起比蜂群还要恼人。夜斗腾出一只手捂住耳朵,朝时鬼群的中心冲去。 “唔……吵死啦!”雪音实在受不了了,面孔都被恼得狰狞成了一团。 “稍微忍一下,马上就好了。” 夜斗安抚了雪音一句,继续斩杀时鬼。然而这些时鬼一察觉到夜斗的靠近,就立刻逃开了,原本乌泱泱的一大群瞬间散开,这些时鬼飞到了更远的地方。 换言之,更加不可控了。 “这可真是要命了!” 夜斗没料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情况,急忙拽住一旁的窗框避免继续下落,不等稳住身子就匆忙转过方向去追逐逃跑的时鬼。 如果能就地解决那就再好不过的,绝对不能让时鬼逃远。夜斗这么想着,加快了速度。 然而那些时鬼不知为何总是比他快上那么一步,在夜斗触手不可及的地方逍遥自在。 有些时鬼撞破了玻璃,冲入居民家中,没头没脑地在屋里冲撞了好一会儿,才又撞坏玻璃逃出来。人类看不到时鬼的踪迹,于是他们所见到的就只是玻璃毫无理由地破碎,不见踪迹的某种东西把整个家弄乱。一时间惊恐的尖叫声四起,听得夜斗更加头大。但他始终也追不上时鬼的脚步,只能斩杀途径身旁的几只时鬼。 隐约间,夜斗好像听到了狮吼声和枪声。他猜大概是毘沙门也来了。 有她的神器在,应该可以追上逃窜的时鬼吧。,他想。 不过他才不会把这种一展身手的机会拱手让给这个痴女呢! 夜斗愤愤然在心里这么想着,咬牙加快脚步。 时鬼依旧逍遥快活,胡乱飞着,直到一道屏障逼停了它们的脚步。 半透明纤薄的屏障,涌动着些微蓝黑色的光,像是由一个个方形拼就而成,看似不堪一击,却惊人的坚韧。时鬼的视力相当差,只能勉强分辨明暗的光与阴影,因而完全没有意识到行动轨迹前竖起了这么一面隐形的墙。 时鬼的智力也不足以让他们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它们只知道要继续前进,机械般地重复着同样的撞击动作。 屏障不知不觉间扩得更大,自两边发散出去,围住三面,几乎没有给时鬼留下任何逃脱的路线。 夜斗一刀劈开飞在头顶的一只时鬼,踏着它的尸骸跳到了更高处,惊愕地看着这群时鬼涌在一起的情状,难免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人做出了如此巨大的屏障。 靠近屏障处的时鬼一阵骚动,破碎的时鬼躯体散在空中,哀鸣声不绝于耳。显然,在这混乱的波动中,有什么人和他一样,正在斩杀时鬼。 他知道这人应该不会是毘沙门,因为痴女大人现在还在和他身后的时鬼打得难分难舍。 夜斗一边斩杀时鬼,一边缓慢靠近。透过缝隙,他首先看到的是一把双刃薙刀,划出的残影几乎凝成了某种坚不可摧的护盾。但凡有哪只时鬼靠近,都被薙刀砍成了碎屑。夜斗定睛一看,勉强看清了薙刀的主人,也认出了她——名濑家的家主,是这一带很有名的异界士。 她的表情看起来很轻松,仿佛挥刀斩杀时鬼是件根本不需要耗费任何气力的小事。系在腰间的米色针织衫与齐肩的短发被挥刀时带起的风扬得翻飞,她一身优雅的穿着看上去就像是准备悠悠闲闲地去喝下午茶,而不像是要清除时鬼。 毫无疑问,阻挡时鬼前进的屏障也是她的杰作,毕竟制造“牢笼”是名濑家拿手的绝技。 “啧……异界士也要来凑热闹吗?”夜斗小声嘟哝了一句。 夜斗并不反感于名濑泉的插手,但心里总有点不是滋味。他在天台站定,着手斩杀聚集在此处的时鬼。 有这么一道屏障的阻挡,效率顿时高了不少,没多久就把周围的时鬼都消灭了。名濑泉把薙刀收起,将牢笼也一并撤除,朝夜斗微微鞠了一躬,带着礼貌的笑。 “适才我看到了那只巨大的时鬼,就猜测它大概会引来更多的小时鬼,所以守在了这里。”她说着,漫不经心似的把脚边的时鬼残骸踢到原处,“最近时鬼的数量越来越多了。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呢,夜斗大人?” 夜斗挠了挠后脑勺,让雪音恢复原样,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才无奈地说:“我也不清楚。” “继续这样下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名濑泉叹了口气,“妖梦的活跃期马上就要来临,异界士们恐怕没有办法分出更多心神在对付时鬼身上。希望……” 不等名濑泉把话说完,夜斗就立刻打断了她:“放心,这事儿不必你们异界士费心。” 言下之意,高天原的神明自会解决时鬼的问题。不过还怎么做,夜斗也还不知道。但无论如何,也不该让人类烦恼就是了。 名濑泉垂首一笑,手伸进口袋摸了摸,才勉强找到了一枚五元硬币。她轻抚着硬币上的数字“5”,放在指上用力一弹,丢给夜斗。 夜斗没想到名濑泉会突然丢来个硬币。等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硬币已经飞过了他的耳边,他慌忙伸手去接,闹了好一个手忙脚乱,不过还算是很幸运地接住了。 “抱歉,我没扔准。”名濑泉掩唇轻笑,向他道歉。 夜斗把硬币攥在手心里,像个小偷一样拼命护着这枚来之不易的五元。 “怎么,你要向我许愿吗?” “是的。”名濑泉倒是直接,“时鬼的事情,就拜托夜斗大人了。” 名濑泉一口一个“大人”听得夜斗舒心极了,当即就应下了她的愿望。 一口气杀了这么多时鬼,想来应该能够平静一段时间。名濑泉也不再和夜斗多寒暄了,道了声别便各自离开了。 待名濑泉走远了,雪音才小声问夜斗:“她是谁啊?而且异界士是什么,我完全没有听说过诶。” “他们是能够看见彼世的人类。”夜斗走在街上,一边打量着周围的情况,一边向雪音解释,“彼世存在着妖与妖梦。妖梦更弱,妖更强大,所以神明斩杀妖,异界士斩杀妖梦,共同维持现世的安宁……” 他忽然顿住了。 他为什么会知道异界士是什么呢?分明过往的记忆中,好像没有这类人留下的踪影。 “所以他们也能看见神明?” 雪音的问话把夜斗从沉思中拽了出来,点头应道:“是的。他们不会忘却我们……等等!” 夜斗想起了他的小信徒——他差点就把楠雄给忘记了。 难得有个上门的小笨蛋,夜斗还没来得及把楠雄成功游说成自己的信徒的,绝对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走。 他急忙拽住雪音的手臂,拖着他往前跑。 “走快点啊雪音!”他都快急死了,“要是人家已经走远了怎么办!” 雪音不情不愿跟在他身后,懒洋洋地任由他带着自己前行。尽管他很想给夜斗泼上一盆冷水让他别再纠缠楠雄了,但看夜斗难得如此“活力十足”,雪音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善良一次。 当他们匆匆赶到天神神社旁,楠雄的踪迹早已经不见了。其实也并不奇怪,但夜斗还是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他知道楠雄肯定会忘记自己的存在。 他叹了口气,把倒在地上的竹筒重新立起,长叹了口气,复又坐下了。一闲下来,他的心神就又忍不住往楠雄身上飘了。 夜斗突然想起了时鬼出现时,楠雄脸上的神情——他看起来似乎有些惊愕。 难道他看到了时鬼?换句话说,他能看到彼世? 莫非他和日和一样,有半妖的体质?不过也看不出来啊。 莫非是个异界士? 答案是什么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楠雄不会忘记他了!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夜斗蹭的一下跳了起来,发出阵阵傻笑把雪音彻底吓呆。他悄悄给兆麻发了短信,询问他神明无缘无故突然开始狂笑究竟是个什么病症。 在夜斗狂笑时,楠雄已经结束了跟踪海藤瞬这桩差事,回到了自己的家。但他还是没有放下心来,反而疑虑更重了。 在时鬼初一出现的时候,楠雄发现海藤瞬躲进了神社的角落,靠在窗框旁朝外打量——确切的说,是冷静地,朝外打量。他好像不惧怕于这只可怕的时鬼。 这不免有些奇怪,因为海藤瞬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冷静——毕竟连他齐木楠雄都被吓到了啊! 待到时鬼消失后,海藤瞬才走出来,仿佛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走回家了,但目光却还是在不停地往时鬼群的方向看去。 楠雄确信,海藤瞬他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名濑泉——《境界的彼方》,cv川澄绫子 毘沙门cv泽城美雪 我觉得看这两个cv你们就能多多少少get到点什么了吧【手动滑稽】 第4章 不正常的烦人鬼 楠雄决心要找出海藤瞬身上的异样究竟来自于何处。 或许除了海藤瞬本人以外,再没有别人能知道究竟这变化是好是坏。尽管如此,还是要先摸清个大概,这样才能决定接下来该如何做。 楠雄按兵不动,装作什么都没有觉察到似的,依旧如同平常一样毫无存在感地生活着,然而目光却紧紧盯在海藤瞬身上。 观察越久,他不免发现,海藤瞬比过去更加稳重了,也更加安静,多数时候都是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声不吭。而在与旁人交流时,他又显出了前所未有的礼貌和优雅,俨然一副上流社会人士的模样,和他之前的模样大相径庭——当然了,这并不是别有心机地说原本的海藤瞬是个多么不懂礼数的家伙。 这一切都变化是由栖身在海藤瞬体内的那个陌生男人表现出来的,多少令楠雄有些担忧,虽说观察到现在,还没有发现这人做出了什么异样的举动。 不过最让楠雄惴惴不安的,不是海藤瞬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是周围人的习以为常,就像是没有人意识到海藤瞬身上发生的这一切巨大反差。楠雄曾旁敲侧击地向燃堂力询问过,是否觉得海藤瞬变得有些不一样了,然而燃堂只是茫然地摇摇头,依旧是那副愚蠢的表情,不太明白楠雄问出这个是什么意思。 …… 问燃堂力怎么可能有结果呢,毕竟他就是个纯粹的笨蛋啊。 楠雄私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证据,也受够了蒙在鼓中一无所知的感觉。他决定亲自和海藤瞬谈一谈。 恰逢东京都篮球友谊赛,整个年级都被强制去为篮球队的同学加油,楠雄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虽然不是所有人都对篮球兴致高昂,但可以不用上课,同学们显得倒也挺兴奋的,一路上叽叽喳喳,被班主任念叨了好几回。 整个班在安排好的看台位置上坐下。每个人都发了两个充气棒,上面印着“pk学园加油”这几个字,拍起来会发出闷闷的响声,显然是面子工程的产物。 真无聊。 楠雄兴致缺缺,目光依旧追随着海藤瞬,准备等到他走出去时就立刻追上。 临时观众就坐后,没过多久,双方队员入场了。 第一场比赛是pk学园对阵洛山高校。虽说只是友谊赛,两队看起来都挺严肃的,完全没有友谊赛应该有的轻松愉快的氛围。 楠雄发现洛山高校篮球队里有个男生长得和他有点像。 然后楠雄又发现他的声音也和自己很像。 …… 上帝啊,你造人的时候,是不是忘记给每个人调不一样的声线了?一个两个,声音都一模一样,这样难道很有趣吗? “呀——是篮球赛吗?看上去好像很有意思!” 和自己声线近乎一致的声音在楠雄耳旁响起。楠雄甚至不用扭头,都能知道说出这种烦人话语的烦人家伙是谁。 【你为什么能溜进学校里?如果你不离开的话,我就要通知保安过来了。】 夜斗懒洋洋地瘫在楠雄边上的空位上,听到他这话,一点都没在怕的,甚至还扬起下巴得意一笑,结果他扬下巴的幅度太大,导致他一不小心失了平衡,从座椅上滑了下去。 一声沉重的闷响,夜斗相当惨烈地摔倒在地。 这就很尴尬了。 夜斗老脸一红,厚脸皮这会儿也不起作用了。他匆忙站起,欲盖弥彰地咳了两声,像是无事发生一般,余光却在不停打量着楠雄的神情。见楠雄一脸冷淡,夜斗松了口气。 还好,没被信徒看到神明大人丢脸的一幕。 实际上楠雄什么都看到了。 洛山高校的四号球衣——就是那位与楠雄共享同一声线的男生——他又双叒终于进了一球,周围顿时爆发出一片欢呼。夜斗默认这些欢呼声是送给他的,大摇大摆地重新坐下,不过这回他更加谨慎了些,生怕再被这格外光滑的椅子闹得出糗。 稳稳当当坐下了,他才开始不紧不慢地回答楠雄的疑惑。 “嘛,一般人是很难注意到我的。在一般人类的眼里,我的存在感相当稀薄。”他揉了揉鼻子,“不过你一眼就察觉到了我的存在。” 他突然凑近楠雄脸庞,咧嘴笑了。 “而且,你还记得我。这说明我们有缘啊!” 楠雄不着痕迹地往边上躲了躲。 【嗯。】 楠雄心想,这算是什么古里古怪的理由。 夜斗凑得更近了些,臭不要脸地说:“所以当我的信徒吧,你看我们多有缘分!” 楠雄的表情冷了八度,决定用沉默敷衍夜斗的一切关于信徒的话题,绝不留给他一丝一毫得寸进尺的机会。 没得到确切的答复,反而被冷处理了,夜斗倒也不生气,笑了笑就算结束话题。他换了个姿势,一手托着下巴,懒洋洋地看了几球。 “诶,那个四号。”他指了指场上的人影,“他声音听起来和你好像。” 【……】 夜斗先生,我希望你也可以清醒地意识到你的声音和这位四号也很像。 篮球没办法让夜斗提起太多兴趣。他伸手往口袋里摸了一会儿,居然掏了一把瓜子出来。悠悠闲闲地嗑了几颗,他突然想起来身旁还有楠雄这么个熟人,不能就这么晾着人家。 可他这回过来也没带多少瓜子,一时间有点不舍,但还是咬咬牙递到了楠雄面前。 “你吃……” 他话还没有说完,楠雄狠狠一眼瞪了过来,吓得夜斗什么都不敢问了,默默地继续嗑瓜子。 “对了,上次的时候,你看到时鬼了吧。”夜斗漫不经心似地问道。 【那是什么怪物?】 “那就是你看到了。”夜斗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这话中没有说出来的意思,但却也不回答他的疑惑,“你果然是个特殊的家伙。” 楠雄低头瞄了他一眼。 【这话是什么意思?】 夜斗嗑了最后一颗瓜子,把壳拢在手里,丢进口袋里,然后第八百次充当解说员的角色,把彼世和现世的关系重新复述了一遍。 人类所在的现世,在现世的覆盖下游走着妖魔鬼怪的另一个世界即是彼世。 夜斗多少有点疑惑,为什么总是他来向不明就里的人类解释彼世与现世。 夜斗说得很明白,楠雄听得也很明白,但却不太相信。什么妖魔鬼怪,什么魑魅魍魉,不过是恐惧和无知的产物罢了。世界是科学的,一切都能用科学解释。 虽然说他这么个超能力者似乎已经被科学摒除在外了。 夜斗觉得楠雄表现得有些过于平静了。他把楠雄之前的一系列表现串联起来,认真地想了想,总觉得还是有点奇怪。 “那个……” 夜斗欲言又止,只盯着楠雄的肩膀,好一会儿都没有继续说下去。 【怎么了?】 “你没看到你肩膀上趴了只小妖怪吗?” 在楠雄肩膀上蹦跶得欢快的小蜘蛛模样的小怪被夜斗这一声吓得跳了起来,不过还没来得及蹦多高,就夜斗一弹指灭了。但这一幕落在楠雄眼里,就成了夜斗煞有介事般对着空气弹指。 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楠雄的这反应让夜斗稍许确定了些,楠雄只能看到时鬼,却看不到彼世的妖怪。 这倒也是某种奇怪的现象。 他扭了扭身子,换了个坐姿,嘟哝着说:“对了啊小信徒,你……诶,人呢?” 夜斗后知后觉地发现身旁的座位已经空了,楠雄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已经走开了。他四下望了望,就是没看到楠雄那头惹眼的粉毛。 楠雄已经追着海藤瞬走出了看台。 身旁少了夜斗这么个聒噪的家伙,楠雄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宁静了。只可惜这份难能可贵的安静还没有持续多久,夜斗的声音就沿着长廊尽头一点点荡了过来。 哎呀哎呀,真是个烦人鬼。 楠雄用□□术把夜斗引到了另一个方向,自己则继续跟住海藤瞬。楠雄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脚步,他猜海藤瞬应该也知道自己正跟在他身后。 只见海藤瞬走到了安全出口旁,推门进到楼梯间,沿着向上的台阶走了半层,在拐角的平台处停下了。他站在墙角,窗外的日光投射在他的脸上,不知怎么的却使得他的面孔蒙上了一层难以捉摸的氛围。 楠雄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在海藤瞬面前站定,同他隔了一小段距离。 他们彼此无声地对视了一会儿,直到海藤瞬的轻笑打破了僵局。 “齐木……楠雄……对吗?” 他的声音听上去比以往略沉了一些,话中略有些许不确定,像是礼貌的问询。 【你是谁?】 楠雄毫不犹豫击出一发直球。 “海藤瞬”低头一笑,说:“如果是你的话,那我可以告诉你真相,因为海藤相信你。只是……” 他停顿了一下,抬手指指窗外。 “你好像带了朋友过来。” 楠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恰好与一脸懵逼地扒在窗外的夜斗四目相对。 作者有话要说:  洛山高校的四号球衣是赤司征十郎,出自《黑子的篮球》,cv也是卡米亚 夜斗吃瓜子的梗取材自前不久刘烨在微博之夜自带瓜子的热搜 感谢给我灌溉的老爷!么么啾! 第5章 不正常的复仇者 夜斗本来还以为自己隐藏得相当好,根本不存在什么被他们觉察到踪迹的可能性。谁知道这想法还没在脑中扎根多久呢,两双眼睛就齐刷刷望了过来。 楠雄恶狠狠地瞪了夜斗一眼,没想到□□术居然没能骗过夜斗,他居然又屁颠屁颠地跟过来了。 夜斗觉得气氛好像有点尴尬。他干巴巴地讪笑了两声,想着反正自己这也没办法再躲下去了,索性摸索着打开了窗,敏捷地翻过窗框,硬生生挤进了海藤瞬和楠雄中间。他还煞有介事般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运动服,虽然这样一身朴素的打扮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整理的意义。 海藤瞬盯着夜斗看了一会儿,转头对楠雄说道:“既然你的朋友来了,那我就先回去继续看比赛了。” 【他不是我朋友。】 楠雄急忙与夜斗撇清关系。好容易才让海藤瞬开口,楠雄不想白白把这机会送走。 “……诶?” 夜斗处在中间多少有那么一点尴尬。他不是个拎不清的神明,知道是自己的出现让两人的谈话突然中断。楠雄的白眼都快要翻上天了,不知怎么的看得夜斗有几分心虚。他急忙拽住准备离开的海藤瞬,一脸笑眯眯地说:“打扰了你们真不好意思。你们继续……继续……我先走啦,你们刚才说了些什么我全部都没有听到哦……” 听了这话,海藤瞬的神情更加难以言喻了。至于楠雄,他的白眼真的快要翻上天了。 夜斗想给自己左右开弓扇俩大嘴巴子。说什么不好,偏偏要多嘴加上最后这一句,这不是在欲盖弥彰地告诉人家,他什么都听到了吗? 可说出去的话再怎么也没有办法吞回去了。夜斗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回转的办法,只好死死拽着海藤瞬。四舍五入,他这也算是没给楠雄添乱。 楠雄深深怀疑神明是个随便什么人都能顶上的职位,否则他找不到其他理由说服自己,夜斗他真的是个神明。 当然了,一开始被夜斗缠上的时候,楠雄是不相信他口中关于神明的这番说辞的。他一直认为世上没有神明,也没有妖魔鬼怪。不过在亲眼见到时鬼这等怪物后,他的信念稍许动摇了一些。 于是他向伟大的因特网索求了一点小小的帮助。 过滤掉一堆或无用或不相关的内容,楠雄终于在一份古籍的影印件中找到了与夜斗这号神明的踪迹。确实,夜斗是个神,是个不太出名的小神。 楠雄的世界观差点被震踏。 海藤瞬飞速打量了一眼的夜斗穿着,看出他不是校内人员,朝向他礼貌地一笑,不着痕迹地抽出手臂,礼貌问道:“请问您是?” “我?”夜斗没料想到话题会扯到他身上,不过他倒也没慌,一脸正经地说,“我只是个路过的陌生人罢了。” 海藤瞬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这番话语给逗笑了。他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楠雄打断了。 【你快点离开吧。】 这话是对着夜斗说的。 夜斗的小心灵稍许有那么一丢丢受伤,但还是乖乖地点了下头,耷拉着脑袋,整个人就是一大写的颓废。他叹了好一会儿气,嘴里不停嘟哝着楠雄的坏话,悻悻然准备离开。不过他还没走几步,却被叫住了。 然而出声叫住他的人,不是他的小信徒楠雄,而是对于他来说相当陌生的海藤瞬。 “这位先生,其实你刚才听到了我和齐木的对话了,对吗?” 夜斗猛地颤抖了一下,扭转脖子,悄悄打量了海藤瞬一眼,居然没从他眼中看出任何的愤怒或是不满,甚至还有几分随和——只是这份随和看起来总有那么几分不真诚。 他慢悠悠地转过身,有点心虚地点了点头:“大多数都……都听到了……” 海藤瞬了然般颔了颔首,又问楠雄:“你认为他值得相信吗?” 这话让蔫蔫的夜斗一下子重焕生机,整个人灿烂得仿佛三月里的小黄花。明明海藤瞬这话是问楠雄的,倒是夜斗先一步厚脸皮地凑过来了。还不等楠雄说出些什么,他就兴冲冲地插嘴道:“放心!你尽管说,我嘴巴特别牢,保证半个字都不给你说出去!” 如果给神明许愿真的能够实现愿望的话,那么楠雄一定要许下“让身旁这个辣鸡神明从神座消失”的愿望。 幸好海藤瞬没有理会夜斗。他仍是看着楠雄,等待他的答复。 【他……姑且算是可信……吧……】 “对对对。我,夜斗神,是这世上最值得相信的神明——没有之一!”夜斗像是没听出楠雄话中的揶揄似的,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一张名片,掐媚地笑着递给海藤瞬,“这位同学,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成为夜斗神的信徒?” 他真的时刻都在拓展自己的信徒圈子。 海藤瞬的笑容凝在了脸上,他嘴角的弧度一点一点下滑,抿成了一条细线,最后化作一声苦笑,如同呢喃自语般轻声嘟哝了一句:“如果这世间当真存在神明,想来他并不愿意给予我一丝一毫的慈悲。” 夜斗觉得他这话实在是成熟得超脱年纪了,怕不是什么中二病的产物。想了想,为了壮大夜斗教,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助眼前这位阴郁的少年走出生活中的阴霾。 谁知道他连半个字都还没有说出来呢,海藤瞬已经回复了正常,什么中二模样全都被抛到了脑后,正在同楠雄说话,没有意识到夜斗的一片良苦用心。 不过这其实也挺正常的,夜斗明白自己只是个添头,压根不是主角。他长叹了一口气,坐上扶梯把手,漫不经心地听着海藤瞬歌楠雄之间的对话,内心多少还是有些意难平。 【你究竟是海藤瞬吗?】 “不是。”他回答得相当干脆,也异常决绝。 【那么你是谁?】 对于楠雄的这个问题,他回答得不如上一个问题干脆,但也不是因为他想要试图去向楠雄隐瞒些什么,只是觉得比起言语,或许亲眼见证会更具说服力。 他闭上眼,慢慢褪去海藤瞬的外表,露出原本的、带着海水与地狱气息的身躯。立在眼前的不再是少年海藤瞬,而是楠雄利用透视眼所见到的那个阴郁的男人。 “复仇者职阶,爱德蒙·唐泰斯,正是在下。” 他说。 夜斗——一个对外国小说知之甚少的神明——问出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你是外国人啊?” 这话自然又收获了楠雄亲切的白眼一枚。 夜斗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信徒生气了,委屈巴巴地什么都不敢说了,伸手进口袋想嗑两颗瓜子让自己舒心一下,结果只摸到了一堆瓜子壳。 不开心的事情接二连三地降临在夜斗头上,让他更加郁闷了。可惜现在没人在意他的心情。 楠雄看着爱德蒙,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但他那略显虚伪的笑容中却没有太多异常。 【基督山伯爵。这是小说中的人物。】 爱德蒙微微颔首:“没错。我并非是活生生存在的‘人’,而是已逝的英灵。” 楠雄其实不知道英灵是什么,他也不太在意这个问题。 【海藤去哪儿了?】 “就在你的眼前。”爱德蒙摊开双臂,一副坦荡荡的模样,“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依凭的躯体,只是现在掌控身体的人是我,他正在躯体中旁观这一切。请放心,他很安全。” 【那么,你让他出现一下。】 爱德蒙没有推辞这个请求。他将身躯重新变回海藤瞬的模样,阖眸片刻,再睁开眼时,神情变得格外兴奋。 “哟,齐木!”是清朗的少年声音,喋喋不休地说着,“你看,这很酷吧?被英灵依凭什么,果然这世界需要我‘漆黑之翼’来拯救……” 【好了,你可以让他回去了。】 如果不就此打断海藤瞬,他接下来大概就又要开始谈起dark reunion了。 海藤瞬又被塞回了躯体内,爱德蒙重掌大局。 一旁的夜斗都惊呆了。在他心里,爱德蒙(或者说海藤瞬)已经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双重人格。楠雄倒是冷静得多了,刚才他已经听出了那就是海藤瞬。所以可以确信的是,海藤瞬现在还安然无恙,但至于爱德蒙是否真的值得相信,就需要再想办法考证了。 【希望你可以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爱德蒙清了清嗓子,他大概是已经考虑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早早地就想好了该怎么向楠雄解释。 “首先,你需要知道的是,我不是来自于这个世界。”他平静地说,“世界线不是只有单一一条,而是多线并行的,独立存在,不会产生交集。” 这一点楠雄是知道的,于是对此感到惊讶的就只有夜斗一个人了。 “而现在,世界线发生了崩塌——有一部分世界线重叠了。正是因为这一次巨大的坍塌,我来到了这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伯爵&海藤的cv都是岛崎信长 第6章 不正常的时鬼 夜斗原本还有迷迷糊糊的,听到这话陡然精神了,跳下楼梯扶手,双臂环绕在胸前,警惕地盯着爱德蒙。 “‘世界线崩塌’,这算是什么意思?” 面对夜斗的质问,爱德蒙出奇地冷静,不慌不忙地说:“就是字面意思。” 夜斗总觉得爱德蒙这话既像是空泛的搪塞,又含了些许对自己的……不屑? 幸好夜斗不是个暴躁武神,否则这会儿大概就要暴怒而起把爱德蒙的脑袋拍扁了——此处夜斗并没有在刻意映射七福神中的某位痴女大人。 爱德蒙从夜斗的话中听出了他实际上也知之甚少。他不确定楠雄知道多少,想了想,索性还是将前因后果都说一遍为好。 “我存在的世界,有一机构名为迦勒底人理续存机构。那里招募了许多魔术师修复人理,避免人类毁灭。”他顿了顿,觉得自己说的好像不是很清楚,便补充了几句,“你们就把人理理解为人类存在的基础和未来好了,实际上这是个有点复杂的概念。英灵,你们就理解成过去的英雄留下的亡灵吧。” 夜斗“嗯嗯啊啊”地敷衍了几声,对于这种前情提要类的内容并不十分在意。于是爱德蒙将想说的说辞又压缩了一点。 “我与我的御主——就是召唤我的魔术师——原本我们在修复某个特异点,然而却半途中却遭遇了世界线的崩塌。” “怎么塌的?”夜斗问他。 “就——‘哐’一声,天崩地裂,片刻黑暗后整个世界就变样了。”爱德蒙颇有耐心解释着当时的情状,显然那段记忆还是有些骇人的,诉说时他忍不住微蹙起了眉头,“原本独立并行的世界线交集在了一起。为了适应这样的变化,人们的记忆也出现了偏差。” 楠雄好像明白了,为什么这个科学的世界出现了神明和妖怪;夜斗也意识到了,为什么他会觉得异界士这个概念熟悉却陌生。 因为这些都不是他们真正世界线中该有的事物。 或许就连楠雄的超能力对于夜斗和爱德蒙能够无效化,也是出于他们来自不同世界线的缘故。 爱德蒙将他们惊愕的表情收入眼底,无奈地一笑。一开始坠入错误的世界线中,他也是这般错愕和迷茫,尽管还能感受到来自御主的魔力连接,身边的一切却都不再熟悉了。他也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待夜斗和楠雄把这事实消化完毕了,才继续说下去。 “世界线崩塌后,我掉入了这个世界,与我的御主也失去了联系。虽然我与御主的契约还在,但这里没有太多魔力,我几乎没有办法保持存在的状态。原本我都快要消失了,但我很幸运地遇到了海藤瞬。他的身体和我相性很好,所以我询问他是否愿意让我借用他的身体,待我找回御主后就会离开。”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 “他虽然很害怕,但却很干脆地答应了。他是个难能可贵的好孩子啊……” 不,只是因为他是个纯粹的中二病。估计他听到爱德蒙这番说辞的时候,还以为奇迹当真垂青他了,他将成为救世主。 爱德蒙顿了顿,嘴角的笑意还未散去。他又说:“我之所以会愿意告诉你这一切,是因为海藤和我说,你是他的朋友,你值得信任。” 楠雄略微一怔。 真是个单纯的家伙啊…… 夜斗站到了楠雄身旁,挺直腰杆,“单凭你的一面之词,我们怎么相信你呢?” 楠雄斜斜睨了他一眼。 【谁和你是“我们”了?】 被楠雄这么一拆台,夜斗顿时什么气势都没了,哭丧着脸,可怜兮兮得像只猫一样。 “……在这种时候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吗!” 就连控诉都变得有气无力了。 楠雄没有理会他。 爱德蒙对着夜斗笑了一下。他一直就没有显出过任何敌意,这一笑显得他更加友善了,就连眼底的阴郁都扭曲成了善意。夜斗有点萎了,灰溜溜地不再出声。 “我知道,单凭这么几句话就让你们接受这一切,绝对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我当然也想用‘时间能够证明一切’这种空泛却实际的话说服你们,但我想你们不会给予我太多时间。所以……” 他抬眼看向夜斗,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这眼神盯得夜斗一阵毛骨悚然,总觉得爱德蒙接下来要说出口的那句话会是什么骇人的内容,类似于谋杀了他之类的。 虽说神明基本上不会被人类轻易杀死,但疼痛感还是存在着的。夜斗不想平白无故挨一顿毒打——要疼上好久呢。 况且……谁知道英灵能不能杀死神明。 夜斗陡然提高了警惕。然而再向爱德蒙看去,刚才他笑中的高深莫测却又不见了。 “别卖关子了,我们彼此都直白一些吧!”夜斗有点恼。 “据我所知,您最近好像正在追杀那个三足的甲虫模样的怪物吧。” 夜斗立刻反应了过来:“时鬼?” 确实,他最近一直都在专注于追踪时鬼,毕竟这件事已经从“一个神明的基本职责”进阶为了“名濑泉的祈愿”。为了实现名濑泉的愿望(或者说是为了那宝贵的五元),夜斗可以说是相当努力了。 “原来你们是这样称呼的吗?”爱德蒙笑了笑,“在世界线崩塌的时候,我见到一大群这样的时鬼冲破界限的缝隙,涌到了这个世界里来。所以我怀疑,这些时鬼和世界线崩塌之间存在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也有可能这些时鬼只是来自其他世界线而已。” “也有可能不是。”爱德蒙这话相当果断,“况且,除此以外,我暂时没想到其他的方法了。” 时鬼是爱德蒙找到的唯一的关联。 爱德蒙想起了那个总是带着爽朗笑容的少年,那时他召唤出自己时是多么的激动又兴奋。爱德蒙知道自己是此世全部的不幸,然而少年却认为自己的出现是他一生的幸运。 现在哪怕是最遥远的一丝希望,爱德蒙也要努力探手握入掌中。 “所以……我们算是合作关系?”夜斗有点不确定地说。他总觉得他们之间的角色转换稍许有那么一点突兀。 “是。我们一起去寻找时鬼的源头,如果你愿意,再往后的旅途,我们也可以一起探索。” 夜斗打了个寒战:“呃……你别说得这么肉麻……” 尽管面上满满都是嫌弃,其实夜斗心里觉得这念头不错,嘴上却不好意思答应得这么干脆,他想了想,又凑到了楠雄的身旁,把音量控制在了足够微弱,但又能让爱德蒙听到的程度,附在楠雄耳旁小声说:“宝贝信徒,你觉得这主意怎么样?” 他想要表现出一副自己很纠结的模样。 【首先,我不是你的信徒。其次,这事情和我没有关系。】 楠雄说着,转身离开了,不管夜斗在身后如何哀嚎挽留,也装作没有听见的模样。 脚步声回荡在楼梯间,压过了夜斗的声音。 世界线崩塌?显然,这件事完成的影响绝对不可能仅仅局限于身处每个不同世界线的人们发生记忆偏差这么简单,或许更严重的结果,会是世界线的消亡。 这事的严重性完全可以和毁灭地球的火山喷发相媲美,然而火山喷发的时间姑且还是可知的,然而世界线崩塌带来的后续效应会什么时候出现,这事就没办法确定了。或许是下个月,或许是明年,又或许是明天。 但是否真的要插手呢?说不定其他世界线的能力者也发现了这一点吧。 楠雄突然有些不确定了起来,脚步也犹豫了。他快步走下楼梯,推开门,复又回到了体育馆的看台。 “这臭小子!啊……脑壳疼!”夜斗气鼓了一张脸,在他心里已经给楠雄打上了不称职信徒的标签。 他没来得及生气太久,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大事。他撩起袖子,然而手腕上空空荡荡,他这才想起自己压根就没拥有过手表这东西。他急忙拽住准备离开的爱德蒙。 “哎,现在几点了?” “十点一刻。怎么了?” “要命了!”夜斗的哀嚎回荡在楼梯间,绕了好几个来回都没有消失。 直到现在他才想起正在等他的雪音。 他还记得,当他把自家祝器留在pk学园校门口的时候,近旁的钟楼刚好敲满了九次钟响。 ——你稍微在门口等一会儿哦,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溜进pk学园之前,他是这么和雪音说的。 谁承想都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又一刻钟了! 夜斗慌忙从窗口跳了出去,直奔校门而去。 他真的不是故意把雪音晾这么久的!天地可鉴,只是因为他一不小心没找到楠雄在哪儿,所以才多花了一小点时间,然后爱德蒙又唠叨了好一会儿,才拖延到这么晚! 啊……他都已经能够料想到雪音生气的模样了…… 谁能够教教他怎么哄小孩啊! 夜斗火急火燎地跑到校门口,准备用黏糊的“甜言蜜语”安抚雪音,可熟悉的地方却没有那个熟悉的人。 雪音已经不在校门口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设定咕哒子当伯爵的master,后来觉得咕哒夫x伯爵比较带感而且又能玩声优梗了于是欢快地让咕哒夫过来加班了! 滚去肝圣诞池咯! 第7章 不正常的雪音冒险记 当十点的钟声响起时,雪音再也等不住了,他的愤怒值也在此刻飙升到了峰值。 什么“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稍微等一会儿就好啦”,这都是骗人的话,他压根就不该信夜斗这个大骗子!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把自己给忘在了校门口,所以才迟迟不来。 雪音都不想再等下去了,有时间耗在这里,还不如回去多做几道题呢。今年日和已经升上了高二,雪音也顺势升到了初三。初三的题目比起之前来稍微难了一点,他要花上更多的时间才能做出来。他不想日和在放学以后还要多费心力辅导那些他还不会的内容,毕竟日和学习也是很辛苦的,这些他自己能够想明白的知识点,还是不要麻烦日和了吧。 他把脚下的小石头踢飞,转身回小福家去了。 然而他还没走远几步,脚步却又不争气地停住了。 ……夜斗这么久都没有出来,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说不定是迷了路,半天都没找到该从哪条道回来;也有可能是被什么麻烦的事情缠上了,一时间没办法召唤自己;又或者…… 雪音的小脑袋一瞬之间竟然想出了百八十种糟糕的可能性。 他怎么也安定不下来了。虽然夜斗平时是很麻烦还很讨人厌没错,虽然夜斗平时是经常抢他那点可怜巴巴的零花钱去买一堆毫无意义的开运物没错,虽然当夜斗的神奇压根儿一丁点福利都没有没错…… 虽然夜斗的缺点比太平洋的水分子还要多,但身为祝器,雪音觉得自己还是有义务将自己的主人拯救于水火之中的! 况且,夜斗也向他许下过誓言了,他说他会抛弃作为祸津神的过去,向成为福神而进发。现在他还没做成什么建树呢,雪音不允许他现在就遇上什么挫折。 不过就这么贸贸然闯入陌生的学校,这样真的好吗? 嘛……不过也没人会多注意他一眼就是了。 想到这里。雪音不免有些落寞。不过也是在这想法的加持下,他不再犹豫,尽管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踏入了pk学园的大门。 pk学园的校园面积其实算不上多么大,但对于雪音来说,这个陌生的环境简直如同迷宫一样复杂。他小心翼翼地走着,目光扫过四周,生怕错过些什么。 “真是的……夜斗这个混蛋神明,老是让人操心……” 他不知道的是,这会儿夜斗已经想起了他的存在,急匆匆地赶到了校门口,然而连只麻雀都没见到。 “雪音——你这臭小子去哪里啦——雪音——快回答我——” 夜斗扯着嗓子大喊,然而却是在做无用功,雪音已经走进了教学楼,因而根本没有听见夜斗“爱的呼唤”,还在心里揶揄着他呢。 走过长廊时,雪音忍不住探头往每个教室里都看了两眼。高三的几个升学班正在上课,黑板上的三角公式看得雪音一头雾水,不过想到自己以后也有可能会学到这些高深的内容,内心不由得生起了些期待。那些端坐在课桌旁的高三学生们都在认真听着,他们看起来已经有了大人大人的模样。 “哇……”他小声惊呼着。 其实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走进高中,之前拖夜斗的“福”,他去过一次日和的高中,不过那时候主要是为了帮夜斗收拾烂摊子来着。像这样近距离旁观高中生活,这还是头一回呢。雪音有点兴奋。 走过高三年级,沿着楼梯向上,再往上的一层是高二的班级。这里出奇地安静,每个教室都是空空荡荡的,雪音不免有些疑惑。 难道是去上体育课了吗?他想。 他不知道高二和高一的学生都被抓去当篮球友谊赛的观众了。 雪音在一间教室的门口站了一会儿,内心有些踟蹰。 “唔……只是进去看一看,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吧……” 他自言自语般地小声嘟哝着,但还是不太敢跨越这“一线”。 不过他已经变得比以前成熟了,什么乱砸乱闹,这种事情他绝对不可能再犯了! 那么……就进去看一眼吧。 雪音慢慢踱步走进教室里,四肢因着紧张的缘故有一丝僵硬。他走过排列得相当齐整的课桌,教室后门处的黑板报上写着的“努力学习”这几个大字也顺势映入眼帘。后排的柜子里放着学生们的包,每个同学不同的性格,都能从他们包上的挂件配饰中窥见一斑。 一张课桌上摊开放着一本英语书,从书页上秀丽的字迹可以看出,它的主人应该是个认真的女孩子。雪音俯身凑近了些,磕磕巴巴地念了几句书上的课文,不过里面的生词实在是太多了,雪音认不全也不会读。 没想到高中英语居然这么难,看来他应该好好学习,努力打好基础了。 雪音忽然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没有在教室里停留太久。不过这学校这么大,天知道夜斗这个混球正窝在什么地方臭不要脸地“传教”呢!想到这里雪音又忍不住想骂他了。 他刚从后门出去,还没来得及多走几步,忽然迎面撞上一人。 雪音被撞得眼冒金星,但还是匆忙道歉:“啊!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 明智透真站定,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刚好看到了雪音的装束。 “诶同学你好像没有穿校服啊?难道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不过就算是别校的学生,应该也还是要遵从校规穿校服的吧。我怎么觉得你看起来像是个初中生呢。你应该不会是什么非法闯入者吧同学?而且你刚才怎么是从教室里走出来的。你迷路了吗?还是想要图谋不轨。如果是前者的话,我可以带你到你想要去的地方但如果是后者那很抱歉同学我大概要把你送到警卫那里去了根据校规第二十一条凡是……” 明智透真的语速越来越快,连个停顿都没有,连珠炮般的话语接连不断地砸在雪音脑门上,让他本就混乱的大脑彻底死机了,听到的字眼全都左耳进右耳出,一点儿都没有留下。 明智透真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雪音从来没有遇到过向他这样能说话的人,连插话的机会都寻不到,一时间不免有些不知所措了。幸好这时候他看到了路过的楠雄,他和明智透真一样,只是会教室来拿些东西而已。 雪音顿时热泪盈,大声呼唤着救世主楠雄的名字。 哎呀哎呀,怎么又来了个烦人的家伙。 楠雄不太像再和夜斗牵扯上什么关系了。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不过雪音可不是什么烦人鬼,他没有反复呼唤楠雄,叫了他一声后,他就抛出正题:“你知不知道夜斗去哪儿了啊?我在找他。” 听到这话,楠雄停住了脚步。他想起了夜斗那回荡在楼梯间的痛苦的呼喊声。 【他也在找你。大概正等在原处吧。】 这是楠雄根据夜斗的脑回路做出的判断。说到底他还是个口嫌体正直的傲娇。 明智透真停下了他的长篇大论,扭头惊讶地看着楠雄。 “哦,原来齐木同学认识这位同学吗?莫非他是因为齐木同学你才来了pk学园,而他走进教室也是为了寻找齐木同学你?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了呢。不过他到底是哪个学校的学生,又叫什么名字呢,齐木同学能不能告诉我一下?啊对了对了齐木同学,还有……” 趁着明智透真的说话对象转移为了楠雄,雪音立刻撒开腿溜了,一点留恋都没有给予明智透真。幸好明智透真也不会因为这事而感到悲伤,只是成为了明智透真的说话对象的楠雄稍许有点难受。 雪音奋力跑到校门口,果不其然看到了自家的麻烦神明。此刻夜斗还在扯着嗓子呼喊雪音的名字,他实在喊了太久,嗓子都有点哑了,每一声听上去都像是鸭叫。 “好了好了,你快别喊了,难听死了。” 雪音嘴上揶揄着,但实际上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不只是因为成功和夜斗会面而已。 夜斗闻声扭头,见到雪音别扭的小表情,顿时就热泪盈眶了,一把抱住雪音,差点没大哭出声。不过他的温存还没停留多久,转瞬间就变了一副面孔和,摆出长辈的架势严肃道:“你跑去哪里了?我不是和你说了吗,让你在这里等我。” “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慢的要死让我白白等了那么久!要不是为了找你,我才跑去别人学校呢!”雪音提高了声,理直气壮地回嘴道。 反正现在占理的人是他。 夜斗一下子什么气势都没了,腆着脸说:“哦……原来是这样啊……抱歉错怪你了……” 雪音锤了一下夜斗的肩膀,痛快地说:“那我们回家吧。” “对了,你觉得pk学园有趣吗?” 走着走着,夜斗突然这么问他。 雪音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而后笑了。 “是段奇妙的经历!” 作者有话要说:  雪音和明智透真的cv都是kaji梶裕贵 Kaji小天使赛高!!! 第8章 不正常的游说大法 楠雄觉得事情大概是就此结束了。爱德蒙和夜斗达成了协议,会一起合作击杀时鬼,说不定在此途中还能寻到恢复世界线的方法。于他来说,只需要静待一切恢复正常就行了。 尽管时间线崩塌这种事情多少让人惴惴不安,但想来他们能够解决的,毕竟一个是神明(虽然不靠谱),一个是英灵(虽然无法考证真实性)。 楠雄这么想着,忽然感到身后多出了一丝灼灼的目光。他都用不着回头,就知道这番热切的注视来自于谁了。 【你不用躲了。】 夜斗灰溜溜地拉开窗帘,讪笑着从后面走出来。 “诶嘿嘿嘿,还是你眼尖,一下就发现我了。”他厚着脸皮蹭到了楠雄身边。 刚巧今天楠雄后座的同学请了病假,夜斗堂而皇之地占据了他身后的空座。他大摇大摆地坐下,目光还是黏在楠雄身上。 楠雄没有理会他的目光骚扰,只问道他为什么会到自己班上来。 【现在正在上课。】 “呀——”夜斗拖长了声说,“我来关心一下我亲爱的信徒最近过得如何,顺便来监督一下你的学习情况。” 楠雄不为所动。哪怕只用坏死的神经末梢想一下,都能知道夜斗这番话是用来唬人的。 爱德蒙停到了夜斗的声音,疑惑地抬眼向他看去。夜斗特不正经地冲他一笑,挥挥五指表达友好。爱德蒙也回以一笑,收回目光,继续听课了。 除了爱德蒙和楠雄外,班上没有其他人意识到了夜斗这个不速之客的闯入。 “来,现在请一位同学报一下九到十五题的答案。”令人恐慌的点名环节不期而至,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嗯……就请照桥同学来回答一下吧。” 照桥心美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整个教室顿时充斥满了“哦呼”声。所有同学心里想着的内容,也被“哦呼”同步了。 夜斗忽然感觉到一缕格外耀眼的金光好像从一片平凡中脱胎而出了。他好奇地朝那方向看去,正见手捧课本念着答案的照桥心美。她笼罩在一片浅金的圣光中,美好得让人没法移开目光。 夜斗很不争气地“哦呼”了一声。 难道连真正的神明也没有办法抵抗照桥心美吗! 不知怎么的,楠雄突然对夜斗产生了一种恨铁不成钢般的失望感。不过夜斗自然是一点都没感觉到,他的目光依旧胶着在心美身上,哪怕她现在已经坐回到位子上了,还是没有舍得移开半分。他抬手想要拍楠雄的肩膀,结果因为心不在焉而拍了个空,好在他及时调整了过来,他的手也成功摆在了楠雄的肩膀上。 “楠雄啊,她叫什么名字?”他说着说着,居然忍不住傻笑出声,“她很漂亮哦。” 【你是不是可以离开了?你打扰到我上课了。而且,你杵在这里会被其他同学看到的。】 “哎呀,我都说过了,没人会看到我的。” 那么我能看到你是怎么一回事!楠雄差点怒吼出声了。 “就算看见了,很快也会忘掉我的。没事儿,你不用担心。”夜斗淡淡地说。 分明是相当落寞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好像不痛不痒了。楠雄有点心软了。 【但请你不要打扰我上课。】 不过该硬气的时候也是该硬气一番的。 夜斗长叹了一口气,丧气般地趴在桌上,小声嘟哝着:“楠雄看起来像是脑子很好的小朋友,没想到上课也这么认真听讲吗?莫非你这是在以勤补拙?” 槽多无口,楠雄都不想回答夜斗了,很随便地“嗯”了一下,决定采用冷处理的方式把这个烦人神明晾在边上。 夜斗倒是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仿佛自己看透了什么了不起的大秘密似的。 “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就好好上课吧。本来我过来是有正事想和你说的,还是等到下回再说吧。”夜斗说着,作势起身,长长地叹了口气,就差没把五脏六腑也一道叹出来了,“虽说这事儿挺重要的,不过你的学习也很重要嘛。唉……也不知道下回咱们什么时候还能再遇到咯。” 楠雄笔头一顿。很明显,夜斗这话就是标准的欲擒故纵。这种愚蠢的圈套,会跳进去那可太天真了。 …… 【等一等。】 楠雄跳进去了。他跳进去了! 一听楠雄发声,甚至还没有听清他具体说了些什么,夜斗就立刻坐回到了原处。其实,就算楠雄不叫住他,他也会乖乖地走回来,然后屁颠屁颠地把想说的话一股脑地都告诉楠雄——至于刚才的那些欲擒故纵的说辞,他会装作没有说过。 不过再怎么说,楠雄乐意叫住他,就说明在楠雄的心里,他还是稍许有那么一点分量的。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毫毛之重,也足矣让他欣慰了。 夜斗垂首,没人发现他嘴角的笑意。 【所以,究竟是什么事?】 夜斗急忙抬头,从一片欢欣中抽身而出。 “和我一起去寻找时鬼吧!”他好像挺兴奋似的。 楠雄后悔跳入这个坑了。他原本真的以为夜斗是要和他说什么重要的、非听不可的重要事项,没想到居然是这种不切实际的瞎想。 他的脸色阴沉了半分。 【我没空。】 篮球友谊赛已经结束,已经到了期末复习季。虽说不用复习也能考到好成绩,但这是能用来堵住夜斗的嘴的最有效好用的理由了。 没想到夜斗倒是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等到期末考试结束再一起去也来得及的,这不是什么大事。”他说,“爱德蒙也要等到期末才有空啊,到时候咱仨一起,不是刚好?来自三个不同世界线的精英,肯定能组成一支无往而不利的队伍!” 在胡思乱想这一方面,夜斗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专家了。 【抱歉,我不是精英。】 楠雄冷冰冰地回了这么一句。 “哦,是吗?我倒是觉得楠雄是很厉害的人。” 楠雄惊了。他回想了一番,好像自己还没有在夜斗面前展现过自己的超能力——因为压根就对他无效。 哦,对了,险些忘记了,他用过分/身术。莫非是从这一点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楠雄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讶,只淡淡回答了一句:【多谢你的抬爱。】 “那我们一起去追讨时鬼吧!”夜斗顺杆爬上。 【不了。有爱德蒙应该就足够了吧。况且我帮不上你什么忙,我只是个普通人。】 楠雄昧着良心说。 “但你能看到时鬼,这就很难得了。”夜斗说着,从他身后转而挪到了他边上,“我试过了,其他人就看不到。呶,就比如一看就活力十足的同学,他就看不见。” 夜斗指了指斜后方的灰吕。 “上回有只时鬼都凑到他眼前,眼看着就要把他吃了,但他都没有意识到。还好我动作够机敏,否则你可能见不到你同学了。” 【哦。】 这是当然了,要是什么人都能见到时鬼,大概整个社会就要乱套了。 “还有那个下巴长得很……唔……性感的同学,他也看不到。” 夜斗本来想说燃堂力长了个屁股似的下巴,然而话堪堪要说出口时突然想起想到他是楠雄的同学。为了不在这种时候惹楠雄生气,脱口而出的话立刻拐了个弯,虽说仍旧不是什么特别好听的形容词,但比起“屁股”这种诡异又粗俗的比喻,还是要好上许多的。 【哦。】 这是当然了,因为燃堂力是个单纯的笨蛋。 “那么我们一起……” 夜斗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被楠雄的一声“不”给截断了。 夜斗有点颓然地垂下脑袋,叹息声连连。原本他还想挽回一下的,结果楠雄依旧是无动于衷,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让夜斗好生心痛。他也不再强求了,唉声叹气地跳出窗外,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楠雄猜他大概是继续回天神神社对街摆摊去了。 耳旁终于得以清净,楠雄乐得自在。如果能够就此把夜斗逐出生活中,那就再好不过了。 然而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第二天中午,刚打开便当盒的时候,夜斗那张讨人厌的大脸就出现在了眼前。 “哇——看上去真好吃!”他话锋一转,“那我们去追踪时鬼吧!” 楠雄不回答,将夜斗当做透明人。夜斗不满地咕哝了一声,悻悻然走开了。 结果回家路上他又不期而至。 “今天上学开心吗?”他挥刀斩死飞过身旁的一只半掌长的小时鬼,“我们追踪时鬼去吧!” 楠雄依旧冷处理,夜斗依旧不依不饶。 或许夜斗身上也就只有死缠烂打能够算作优点了吧。 后来,也不知道夜斗和爱德蒙说了什么,不多久以后,居然连爱德蒙也加入了游说的队列中。显然在这一方面,爱德蒙更加擅长。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将楠雄哄成了救世主般的人物,如果没有他,那么世界线的修复大业也能永远没有办法得到结果。 楠雄妥协了。 当然了,不是因为这些蹩脚的夸赞,只是他想要遵从内心拯救世界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给我砸深水的老爷!!我真的太感动了呜呜呜无语凝噎了 第9章 不正常的怒气值 整个复习季在夜斗的唠唠叨叨中流走了。待到最后一门考试的结束铃响,楠雄踏出考场时,兴奋地叫出声的居然是夜斗。他看起来要比真正坐在考场中煎熬了两个小时的爱德蒙和楠雄还要开心。 “终于可以去追踪时鬼啦!终于终于~” 他不停念叨着这句话,甚至还编了个奇怪的小调,把这话给唱了出来。 已经拖延了太久,最近时鬼又多了起来,好在有异界士来帮忙,没有造成什么可怕的影响——妖梦的活跃期已经过去,异界士也能腾出心神来应付时鬼了。 如果能赶紧找到时鬼的源头,把这古怪的生物连根铲除,那可再好不过了。夜斗实在不想再为时鬼破坏现世而提心吊胆。 他越想越觉得兴奋,恨不得今天就踏上征程。 爱德蒙看出了他有多么雀跃,因为他自己也急切地等待了许久。因为他暂时没有办法脱离海藤瞬的身躯单独行动,所以只能等到期末考试结束后再去完成该做的一切。 素来很严厉的海腾妈妈这次给海藤瞬定了个不低的目标。生怕露出什么端倪,爱德蒙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复习。 “待会儿我回去和海腾的母亲说一声,再收拾一下东西,然后我们就可以启程了。”爱德蒙说。 夜斗满意地点了点头,突然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坏笑,勾住爱德蒙的肩膀,坏兮兮地问他:“对了对了,爱德蒙啊,你考得怎么样?做出来了多少题啊?” “差不多都写出来了吧。”他淡淡地回答说。 夜斗吃了瘪。他本来还以为爱德蒙看起来不像是在学习方面特别擅长的人,还想趁着这机会偷偷揶揄取乐一番呢,没想到他的猜测竟然失误了。 他悻悻然垂下手,吹起口哨,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了。 “那么我们六点钟在天神神社那儿碰头吧!” 临分开前,夜斗兴冲冲地说。 爱德蒙应了声“好”,楠雄倒是没有回答。 对于爱德蒙来说,应付家人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因为他早几周就已经和海腾妈妈说过了,考试结束后他会和楠雄一起去别地旅行——由于爱德蒙对日本的了解并不太多,所以当被询问要去哪儿玩时,他灵机一动,说了博多。 当时海腾妈妈看他的眼神就变了。不过想到楠雄是个相当靠谱的未成年男性,她纠结了几天,最后还是同意宝贝儿子假期前往那个传说中的“邻里友好”博多市。 对于楠雄来说,应付家人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只不过这件事他还一点都没有和父母提到过,想来大概要花上一点时间才能说服父母。 哎呀哎呀,希望别太麻烦就是了。 他用瞬间移动回到了家。刚好父亲这会儿也回家了,母亲端出饭菜,这貌似是一个很合适的开口机会。 【接下来几天,我可能要离家几天。】 “是要出去玩吗?”母亲笑脸吟吟地问他。 【我去拯救世界。】 齐木国春嘴里的味增汤喷了出来,差点溅到楠雄脸上,不过被楠雄用超能力全都反弹到了他脸上。他长嚎一声,慌忙抓起手边的一块毛巾把脸上的汤汁和菜屑给擦干净了。 “哎呀……真是够呛……”他大喘了口气,连连摇头。 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抓起的这块湿淋淋的布是用来擦餐桌的抹布。 齐木国春的脸色瞬间青了,他用力把抹布丢到边上,眼含热泪哭号着奔去卫生间洗脸了。 真好,世界清静了。 楠雄心满意足地吃着饭,母亲的目光不停地往他脸上瞟,眼中有几分担心。 【怎么了?】 “啊……没什么,我就是有点担心。”她说着,眼中泛起点点泪光,“不会很危险吧?” 楠雄放下碗,冲她微微一笑。 【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那就好。”她一直是那么的温柔,“要加油呐!” 【好。】 等齐木国春好好洗了把脸从卫生间走出来时,楠雄早就已经吃好饭离开了。临走前,他没有忘记带走家里库存所有的咖啡果冻。 “诶,楠雄已经走了?怎么都不和我道别,爸爸很伤心啊!” 楠雄其实还没有走远,所以父亲的这声控诉,他差不多可以说是一字不落地全部都听到了。不过他依旧按照惯例,把这些没有太多营养的字眼统统过滤了。 他刻意地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走路速度,准点来到了天神神社前。爱德蒙还没有到,现在只有夜斗和雪音在。夜斗正在和几个人说着话,见到自己来了,只是挥挥手和他打了声招呼而已,注意力倒是没向他分来多少。楠雄乐得自在,随意倚着神社旁的一个落地石灯笼,从怀中掏出咖啡果冻,慢条斯理地品味起这世上独一份的美味。 他听到夜斗正在和那些人谈着关于时鬼的问题。他认出了其中的一人——那是他第一次遭遇时鬼时,骑着狮子冲入时鬼群的女人。不过她身旁的男人,楠雄就认不出来了。 难道她也是个神明吗? “根据每个神社反馈给我的消息,目前看来,熊本县出现的时鬼最多。可以说,时鬼基本是从那里涌出来的。”毘沙门告诉夜斗,“如果你要调查的话,从熊本入手应该会更加轻松一点吧。” 夜斗有点别扭地回答了一句“好”,心里酸极了。他也不知道毘沙门是不是故意在他面前炫耀自己神社多——不过毘沙门的神社确实遍布整个日本,夜斗就算再怎么嫉妒,也没办法否认。 于是乎他不可抑制地更加愤慨了。 毘沙门没怎么关注夜斗的心情,她此刻的注意力移到了楠雄身上。原本她大可以不去关注楠雄这样一个“平凡”的人类,只不过刚才他听到雪音和他打了一声招呼,便忍不住朝楠雄看去了。 “夜斗,这就是你的……新的信徒吗?”毘沙门有几分不确定地问道。 被这么一问,夜斗居然顿时就抖擞起了精神。他不着痕迹地挺直腰杆,眉梢都飞扬着骄傲。他笑而不答,任由毘沙门和兆麻从他得意的神情中揣摩答案究竟是什么。 毘沙门微蹙眉头,向楠雄投去怜惜的目光,当她再看向夜斗时,眼神瞬间转成了嫌弃和不满。 “他要是真的自愿成为你的信徒,那当然很好。只不过……”她叹了口气,犹豫片刻,还是把剩下的话说出了口,“只不过你别死死纠缠别人,让他徒增烦恼就不好了。你也听过这话,‘不可结缘,徒增寂寞’。所以……” “等等!”夜斗急忙叫停毘沙门。 他总觉得自己的老底不自不觉中都被毘沙门扒了个透,再让他自由发挥下去,怕不是要说出什么令神生畏的话了。 不过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夜斗的眼神瞬间警惕了起来,目光扫过毘沙门和兆麻的表情,最后又落到了毘沙门身上。 “你从哪儿知道这事情的?”他正色问道。 “兆麻和我说的,怎么了?” 夜斗尖锐的目光顿时移到了兆麻身上,看得人心慌不已,总觉得下一秒他的眼里就要喷出火焰来了。 “嘿嘿……嘿嘿嘿嘿……” 夜斗细声狂笑,搓着手掌,慢慢踱步向兆麻走来。 兆麻更慌了,眼前的夜斗简直前所未有般恐怖。他匆匆后退一大步,拉开与夜斗之间的距离,快速说了句:“是雪音告诉我的!” 天地可鉴,只是前几天雪音同他抱怨了几句,他又把这几句抱怨转达给了威娜听,仅此而已! 夜斗那灼热的目光伴随着兆麻的话语,迅速移到了雪音的身上。他吐出的气息也变成了骇人的地狱黑雾,踏出的每一步都沉重到了极点,几乎快要把神社的地砖给踏碎,在一边旁观的天神都心疼死了。 “没想到是你这个臭小子……” 就连他的声音都变得比往常恐怖了。 雪音浑然没有感觉到自家神明的这一连串变化,现在他正在和爱德蒙兴冲冲地说着话呢,压根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给夜斗。 “您真的是基督山伯爵本人吗?”雪音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我读过您的故事,我真的特别喜欢您!您的复仇经历真的是太激动人心了,我熬夜看了好几遍都舍不得放下书!” 深藏不露的雪音此刻迷弟本质尽显。 他的一腔热情还没有来得及宣泄完毕,愤怒的夜斗就已经冲过来了。要不是天神和兆麻及时拉住了夜斗,否则年幼的雪音小少年大概率会经历可怕的家暴。 幸好,最后只是以夜斗训斥了几句作为结尾,姑且算是皆大欢喜。 “既然人都来齐了,那我们就赶紧出发吧!”夜斗振臂一呼,忽然想到了还有毘沙门在,便好心地问她道,“对了,你不和我们一起去熊本吗?” 毕竟情报是毘沙门收集来的。到时候要是当真能将时鬼全部驱逐了,那自然是大功一件,毘沙门也理应分一杯羹才是。 但毘沙门却摇了摇头。 “我要负责东京的事情。这里的时鬼也很多,我没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和你们同行了。”她轻笑了一下,转身离开,“那么,就祝你武运昌隆了。” 说罢,她骑上狮子,眨眼间消失在了原处。 夜斗不知道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毘沙门是否还能听见他的声音,但他还是回答了一句:“那当然了!” 第10章 不正常的怒气值 从东京到熊本,距离其实并不太远,只是新干线没有办法直接到达目的地,需要先坐到博多站,换乘一下,才能抵达熊本。 夜斗和雪音乖乖买了票,只可惜他们把票在检票员面前举了好一会儿她才看见。检票员连连道歉,搞得夜斗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爱德蒙没想到他们刚好能途径自己为了搪塞海腾妈妈而随便说出的博多市,就顺便拍下了月台上写有博多二字的站牌,发送给了海腾妈妈。沿途他还不忘多拍了几张博多不同角度的景致,以备不时之需。 “您不怕被她看出来这几张照片都是在相似时段拍摄的吗?”雪音小心翼翼地表达了自己的警惕。 “我想给她报个平安而已。”爱德蒙轻笑着挥了挥手机,然后就放进了包里,“海腾不是个多么喜欢拍照的人。而且,如果他的母亲真的问起了这件事,我就告诉她……我和齐木白天玩得太兴奋了,日程排得满满的,所以没有多余的时间拍照。” “哇……”雪音的眼中迸发出迷弟的光芒,“真不愧是您啊!” “小聪明而已!”夜斗悻悻然嘟哝了一句,眼神忍不住老是往雪音的方向瞟。 真的,他不觉得自己是个小心眼的神明,有时候还挺大度的,但自家祝器总是动不动就粘到别人身旁去,这是不是就有一点不太好了?没错,雪音是需要正常的交际,夜斗也不会阻止他这么做。 只是……只是…… 别靠这么近啊!我才是你的主人好吗雪音!养着你的人也是我啊! 夜斗在心里歇斯底里地如是怒吼,泪洒新干线。 楠雄没办法读出夜斗的心思,这个不靠谱的神明貌似是他的超能力的绝缘体,不过他此刻扭曲至极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名曰嫉妒的情绪明晃晃地写在了脑门上,擦都擦不掉。 看得出来,夜斗醋了。 真幼稚啊。 楠雄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之前听雪音提起过,夜斗是有一个信徒的,和他一样也是高二学生。根据雪音的描述,那是个性格相当不错的姑娘,好几次救夜斗于水火之中。 怎么就想不开当了这么个菜鸡神的信徒了呢! 楠雄忽然对素昧平生的一歧日和产生了一丝惋惜。 忽然,他听到夜斗重重地“哼”了一声,像是想要刻意让旁人都听到似的。这声音惹得几乎整节车厢的乘客都扭过头来看他,除了雪音。 还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楠雄这么想着,起身离开。他有点饿了,想要买一份便当。 “诶楠雄,你干嘛去啊?”夜斗被雪音伤透了心,于是巴巴地凑到了楠雄身旁,希望能从他的好信徒身上得到些慰藉。 楠雄理都不理他,让夜斗更伤心了。见楠雄越走越远,夜斗匆忙追上他的脚步,还想拽住他的袖子,不过被楠雄先一步察觉,立刻抬手躲开了。 “你甩手的动作是认真的吗?!”夜斗痛嚎,透蓝的双眸顿时朦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像只小猫一样,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他脆弱的小心脏已经被雪音和楠雄的冷漠击碎成了一百八十片。 楠雄只是斜睨了他一眼,淡淡回了句“出去走走”,就不再管他了。 被彻底伤透的夜斗不再追了,只叮嘱他说:“你要是经过小卖部,记得帮我买瓶酒。” 【新干线上不卖酒。】 “是吗?”不怎么坐——确切的说是压根就没有坐过新干线的夜斗疑惑地歪了歪脑袋,“那就……给我带包薯片吧!” 楠雄停下了脚步,折回到他眼前,摊开手。 夜斗不解:“干嘛?” 【先把钱给我。】 穷学生是一种囊中羞涩的生物。 夜斗看起来好像更加不解了,大大的眼中装满了更大的疑惑。 楠雄晃了晃手,提醒他快一点拿出钱来。 “信徒理应是要供奉神明的,你不知道吗?”夜斗一本正经地说着,“就是所谓的奉纳,毕竟神明也是需要……别走啊!喂!” 当夜斗说出“供奉”这两个字的时候,楠雄就已经不再听下去,转身走开了,他最后的那几句话也全都飘散在了熊本县的新鲜空气中,总而言之一句都没落进楠雄额的耳朵里。夜斗叹了口气,无处安放的目光飘到了窗外。不远处镇上立着的巨大熊本熊充气玩偶被风吹得东倒西歪,黑白配色与它嘴角的憨笑像是在嘲笑夜斗一样。 夜斗更颓了,整个人都瘫在了座椅上,宛若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不过他的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丝丝期待的,他期待着楠雄归来时手捧一大袋薯片——至于是什么口味,这个问题他已经不准备纠结了,哪怕是他最讨厌的口味,他也会开开心心地吃下去的。 楠雄回来时,当然是两手空空,什么都没给夜斗带来,甚至连买来的蜜汁烤鸡便当也就地吃了,没有带到夜斗面前来。 夜斗的叹气声更重了。 “你快别伤春悲秋啦!”当夜斗酝酿着第二百一十八次叹气时,雪音忽然用力地摇晃他的肩膀,“外面情况好像不太好啊!” “你别学了几个成语就整天用行不行。”夜斗小声嘟哝着,顺着雪音所说的,朝朝外投去目光。 这一瞥,把夜斗整个吓清醒了。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居然涌满了一大群时鬼,密密麻麻地飞在一处,织成一面细细密密的巨网,几乎将外完全界遮蔽住了。 许是因为列车摩擦轨道的声音太响,又或许新干线的隔音效果做得太好,如此大群的时鬼飞过,他们竟然到了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幸好时鬼正顺着列车的方向飞而非逆行,否则将整辆列车撞离轨道也不是没有可能,但现在的平和也不过只是如履薄冰的宁静,夜斗能听到有几只时鬼撞击车厢的声响。 “……果然熊本县的某处藏着时鬼窟吗!”夜斗的表情严肃得可怕。 得赶紧采取措施,否则整车乘客都会遭殃。 他不再犹豫,立刻拖着雪音穿过座椅间的空隙。爱德蒙也跟着站了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不用。你和楠雄都坐好。”夜斗飞快地说着,“我和雪音不见了,他们不一定会发现,但你要是不见踪影他们绝对会发现。交给我和雪音吧!” “可……”爱德蒙还想说些什么,但夜斗已经走远了。 楠雄依旧坐在原处,目光紧盯着窗外。他看到了凛冽的刃斩,寒白色宛若流星般霎时便不见踪迹。夜斗的身影穿梭在时鬼间,时隐时现,却未曾消失。破碎的时鬼残骸落在车顶上,撞击声像是格外硕大的雨点落下一般,引得一些乘客忍不住抬头看向上方。 他们都在疑虑着发生了什么。 时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少,最后彻底消失不见。楠雄面不改色地嗦了一口绿茶,等待夜斗和雪音回到列车上。 虽然是个烦人的神明,但在某些特定时候似乎还是挺靠谱的。看来不能以太平面的视角评价他。 他实在太复杂了。 不过直到列车停靠到了熊本站,夜斗还是没回来。“精英小分队”的人数陡然骤减一半。爱德蒙朝轨道延伸的方向遥遥看去,驻足在月台,迟迟不愿出站,但很显然这样是没办法看出些什么的。 【放心吧,他们没事。】 虽说超能力对夜斗和雪音无效化,但楠雄通过千里眼找到了夜斗和雪音的踪迹——这会儿两人正在沿着轨道奋力跑来。 至于他们为什么没能上车呢?原因现在也昭然若揭了。 因为…… 新干线的车速实在太快,夜斗他,一不小心就被甩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短小的栗子桑quq 激情日更了9天,我觉得我有丶厉害 接下来也会努力保持这个态势的!! 第11章 不正常的八原 “怎么说呢……总感觉我们有点惨……” 雪音的呢喃差点被风吹散。 他整个人都已经被吹得晕乎乎的了,但却连站台的影子都还没看到分毫。至于还需要花上多久,他知道问夜斗也得不出什么答案。 夜斗还在蒙头狂奔,没听清他的话。他整个身子都环这一圈薄薄的水汽,看上去仿佛身处仙境似的——可惜,比较煞风景的真相是,这些是他身上的汗水蒸发出来的汗气。 雪音叹了口气,只希望赶紧与爱德蒙和楠雄碰头,这风实在是太冷了。 尽管所有事情看上去都糟糕到了极点,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雪音不需要像夜斗一样奋力的用自己的双腿奔跑。大概是夜斗也知道自己被新干线甩远是件丢脸的事情,又连累了雪音,所以难得大度地让他继续保持太刀的状态,自己手提两把太刀狂奔。 还好太刀的重量也就那样,比起几乎快要撕裂的大腿肌肉,手腕的酸痛好像也算不上一回事了。 “真是的……”气喘吁吁着,夜斗居然还有体力抱怨,“我们怎么这么惨啊!” 这回雪音倒是没有再揶揄夜斗了。这问题,他也没办法想到答案,只好模棱两可般地感叹了一句:“科技的进步偶尔也不是好事啊……对了,那个,夜斗……” 雪音有些踟蹰的模样,扭捏了好一会儿,嚅嗫着不知道是想要说些什么。 夜斗顶着迎面而来的风追问道:“什么事情?你说!” 雪音的脸倏地红了,而后连带着脖颈也都染上了绯色。他捂着脸,小声说:“你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跟在你身后跑……” “啊?!”夜斗拔高了音量,被风迎面乱吹,他都没办法摇头了,只好更大声地说,“你跑步不是很慢吗,要是追不上我怎么办?” “我哪有!”雪音急匆匆地自我辩解着,“总而言之你还是把我放下来吧……” 听着雪音这个奇怪又诡异的要求,夜斗的眉毛差点没皱成一团。 “平时天天抱怨我,好容易对你好一次,你居然还不乐意了?真奇怪啊……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乐意自讨苦吃的小笨蛋……”夜斗小声嘟哝了一句,不解极了。 忽然风向一转,揉乱了他的刘海,他脑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灵光。他吓得差点没被枕木绊倒,只不过猛然踉跄了一下。 “雪音,别告诉我,其实你是个隐藏了很久的抖m?!” “你给我好好跑步,别想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啊!”雪音恼了,他果然不该对夜斗怀揣太多好心的,反正最后什么好心都会被这个笨蛋神明给败坏得一干二净。 于是雪音也不想再给夜斗留太多情面了,直白地说:“你的手汗实在是太重了,都已经渗透绷带了你没发现吗?再这样下去,我会生锈的!” 夜斗猛打了一颤,低头一看,果真和雪音说的一样,缠绕在刀柄上的绷带已经湿透了。 “我还以为你是担心我提刀太累,心疼我才主动提出这个要求的呢,没想到实际上是出于嫌弃?雪音,我很伤心。” 夜斗委屈得都快要哭了,只是眼泪都被风给堵了个严严实实,于是他的哭泣就扭曲成了干嚎,乍一眼看去,他的悲痛扭曲成了一点都没有真情实感的悲痛。 “那你先松手,然后再一个人一边跑一边伤心吧……” 夜斗用力地吸溜了下鼻子,冲他嚷嚷道:“我知道啦!”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稳了稳气息,正准备念出咒,话语都已经到了嘴边,他却突然噤声了,就连脚步也倏地停下了。他站在原处,好一会儿没挪动分毫。 这副呆滞的模样看得雪音有点害怕,急忙朝四周看了几眼,可是没觉察到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 “怎么了,是时鬼出现了吗?” “嘘——”夜斗打断了他的话。 他默然站着,静静倾听身后的声音。 那是略微有些尖锐的摩擦声,带着几分言语难以形容的平滑感,间或还能听到划破空气似的呼啸声。从后背吹来的风把夜斗的头发刮到了眼前,有几根发丝还扫到了脸颊上,略微有些生疼。 声音越来越响了,夜斗猛地回过身,让那风吹过面庞。 “是新干线啊!”他兴奋地大喊着,“下一班新干线来了,雪音!” 刚才他满脑子都只想着得赶紧跑到下一站,在耳旁乱号的风声又掩盖住了其他的声音,以至于他完全忘记了还有下一列车的存在。 “诶,真的吗?” 雪音探头奋力向远处看,果然瞥见到了那折射出了日光的子弹型车头。 “看来这辆车马上就能开到咱们这儿了。等到它靠近,我们就跳到车顶上去。”夜斗一边说着话,一边坐起了拉伸运动,“所以啊,你先别变回来,等咱们上车了再说。” 雪音乖乖点头应了声是。他自觉没有跳上疾驰的列车的本事。 列车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不过说话间的功夫,整个车身就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眼前。在驶过一个右转的小弯道,它就要开过来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现在的风力也变强了一点。 列车逐渐迫近,脚下踏足的轨道振动得愈发猛烈。雪音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他猜测大概一分钟后这辆车就会冲到面前了。他能感觉到夜斗握刀时的力度比平时大了些。 “那什么,我们应该能行的吧?” 他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被新干线碾成肉沫什么的,这种事情雪音不太想经历。 夜斗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此刻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疾驰的列车上。扬起的风中飘着些灰尘,夜斗微眯起了眼。 “要上了,雪音!” “啊……?啊——!!” 雪音惊恐的叫声被列车驶过的声音盖了个严严实实。 夜斗已跃至半空,狭长的车厢略过脚下。他刻意地没有跃起太高,以免双脚还没来得及落到车顶,新干线就开走了。 因着这份警惕,跃起的高度被他把控在了一个相当完美的范围,车头消失在身后时,他成功降落于车顶。 不过他好像忘记把惯性一起纳入计算范围中了。被惯性牵引着,他往前滚了好一段路,险些再度从车上掉下去,幸好及时把住了车厢的边缘,这才没有前功尽弃。 夜斗小心翼翼地挪到车厢中间,这才放松下来,瘫倒在车顶上。 “嘿呀……真是惊险。” 他像是在感叹似的。 雪音已经变了回来,刚才的经历实在惊险,吓得他现在都还没有回过神来,有些颤颤巍巍地在夜斗身旁坐下,小脸煞白,心狂跳不止。 遥远的云飞快地从夜斗眼前掠过,意外地倒是让他感受到了一丝度假般的悠闲氛围。他把手臂枕在脑袋下,让自己躺得更加舒服点。 “果然还是坐新干线比较快啊!感谢科技!” 楠雄和爱德蒙在月台等了小一个钟头,当第二辆列车驶入站台,他们终于见到了久违的两人。夜斗从车顶跳下,顺手把雪音也拉了下来。雪音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了,否则楠雄和爱德蒙大概看一眼就能猜出他们刚才经历了怎样的惊险吧。 不管怎么说,他们没有耽搁太久,倒姑且还能算是幸运。 夜斗的发型被吹得乱糟糟的,脖子上那块破旧围脖也反掉了,不过他却是浑然不觉,急急地想要分享自己的发现。 “刚才斩杀时鬼的时候,我稍微关注了一下,发现它们几乎都来自于一个方向。就是——那里。”他指着偏南的方向。 然而一个抽象的方向说明不了什么。他赶紧让雪音翻出新干线的路线图和熊本县的地图,比对了好一会儿,他画出了一个大致的搜寻范围。 楠雄远远地瞄了眼地图。搜寻的范围不算太大,至少比起勘察整个熊本,划分出精确的范围可以轻松很多, 【最近的地方是八原。】 夜斗弹了下地图,发出清脆响声:“那就先从八原开始吧。我们怎么过去,走着去还是出租车?” 出租车就别肖想了,楠雄不觉得夜斗那点可怜巴巴的香火钱够付车费,最后绝对会死乞白赖地求别人。 “可以坐公车。”爱德蒙答道,“似乎可以直达。” 在等待缺席的夜斗和雪音时,他也没闲着,把出站口附近的交通路线记下了。 “那就赶紧出发吧,别浪费时间啦!” ……最浪费时间的人就是你了! 跨越繁华的城镇,车窗外的风景逐渐趋向宁静,当目之所及的绿色增多,他们离八原也越来越近了。 走出公交车,八原的空气让夜斗忍不住用力吸了好几口。 “这里妖气好重……”他揉着鼻子说。 “难道第一站就找对了地方吗?”爱德蒙喃喃着。 楠雄不置可否,是以没有说什么。 不可能这么幸运吧。 总而言之还是先用千里眼粗略地看一圈。如果这里不是时鬼的老窝,那就赶紧转移阵地,别平白浪费时间。 楠雄先从远处看起,千里眼掠过了山川河流与神社。不知道算不算异常,但这里确实有一些时鬼,密度和东京倒是差不多,还要稍微小一点。他紧接着把目光投到了近旁的树林。 他看到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正狂奔着试图甩开一大群时鬼的追赶,然而却没能成功,一下子就被时鬼逼停了脚步,而后他的身形便被被密密麻麻的时鬼盖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消沉了一天我滚回来更新了 这周没轮到该上的榜单,去了个比较一般的榜单。这期收藏涨不起来下周就又要继续上辣鸡榜单了,辣鸡榜单又没什么曝光率,死循环预定 v不v什么的我都不强求了,为爱发电赶紧写完就完事了嗷 第12章 不正常的猫咪老师 楠雄隐晦地提了一下树林处的异状,夜斗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光速冲入树林,跑了好一段路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究竟是哪个位置出了事,巴巴地又折了回来。 【朝南,三百米。】 夜斗刚一转身,楠雄的提示就来了。 “好嘞!”夜斗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 话音还未落下,他就跑远了。爱德蒙跟在他身后,速度也是前所未有地快,眨眼间就只剩下楠雄一个人了,看起来略微有几分寂寞的感觉。楠雄慢慢悠悠地走着,他看到夜斗和爱德蒙已经快要到那个少年那儿去了。那少年大概不会有事,楠雄决定在周围勘探一下。 八原是个偏僻的临山小镇。大抵是因为偏远的缘故,这里的神社意外地相当多,朱红色的鸟居从层林间探出,古树下亦放着小小的石透砌成的小小神龛。这些神社或是香火繁茂,或是已经败落,但信仰却没有消失。 楠雄走在树林间,有意无意地会把注意力放在古树下堆积满了落叶的沟壑中。如果要躲藏的话,对于时鬼来说这是个不错的场所。据他的观察来看,多数的时鬼大概是成年男子一掌的长度,少数一些能有半人高,至于他第一次见到的那只如同小楼一般恐怖的超大型时鬼,出现的概率并不太高。 决定了时鬼体型的,究竟是时间还是别的其他什么因素呢?莫非它们诞生时就已经决定了体型? 在深入中心之前,这些问题的答案都只能凭臆想揣摩了。 周围没什么异常,好像全部的时鬼都聚集向了那个少年,所以楠雄一路上都没有见到一只时鬼。 那还是和夜斗他们会合吧。 楠雄站起身,头顶的控制器好死不死地卡在了枝杈里。他晃了晃脑袋,然而控制器却纹丝不动,好像还卡得更加严实了。 真是奇怪了。刚才站在这个位置的时候,控制器并没有碰到树枝。确切的说,在控制器和树枝之间应该留了一段不小的距离才是。 大概是发生了什么,然而偏偏是控制器被卡住了,楠雄没有办法抬头查看现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总而言之,还是先把控制器拿出来吧。 他抬起手,可还未碰到树枝,甚至连叶子都还没摸到,忽然一阵极细微的窸窣声从头顶直勾勾传来。其声虽微,置于如此寂静的环境中,不啻于直接钻入楠雄的耳中一样可怕。 楠雄的表情顿时僵硬了,连带着四肢也被这种感觉感染,变得同样僵直。 哪怕是打死楠雄,他也能认出这可怕的声音来自于哪种可怕的生物——昆虫。 确切的说,这大概率是时鬼的声音,不过时鬼的模样实在和昆虫太相似了,甚至比昆虫还要恶心上许多,毕竟没有哪个虫子长着三条腿。 估计是时鬼压弯了树枝,所以他站起来的时候,控制器才会被卡住。 时鬼纤长的三条腿此刻正沿着树枝攀爬,坚硬外壳和粗糙树皮相互摩擦的声音从楠雄头顶绕了一圈,是实至名归的环绕声没错了。 楠雄快要爆炸了——这地没法待了!他赶紧用瞬间移动闪到了夜斗那儿去,控制器也从树枝间解脱了。楠雄微微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总算得以松弛片刻。 然而他放松的那口气下一秒又重新吊起了,一只时鬼直愣愣朝着他的脑门飞过来,速度极快,瞬间就从一个小小的几乎难以看清的黑点扩大成了清晰无比的三足怪虫。 “小心!” 他听到了夜斗的声音,随即一只大手飞速竖在了他的面前。那只时鬼依旧朝前狂冲,飞入了夜斗的掌中。 这一下的冲击力不小,夜斗的手直接被撞着打到了楠雄的脸上。不过无论再怎么样,对于楠雄来说,只要飞到脸上的玩意儿不是时鬼,就算是万事大吉。 时鬼张开了方形的的嘴想要乱咬一同,夜斗急忙一阖掌,把时鬼捏死在了手中。时鬼破碎的外壳和流质的内脏从夜斗的指缝中飞溅了出来,完美地滴在楠雄的脸颊上。 原本楠雄真的很庆幸夜斗能过来地这么快,还好心肠地帮助了他——如果没有出现这种令人心痛的后续,他一定会给夜斗送上感激。 夜斗的心情也不比楠雄好多少,他盯着满手棕色的迷之液体,心情瞬间跌落谷底,整张脸皱成一团。 “呃……这也太恶心了……”他颤抖着手,用力甩了好几下,而后相当嫌弃地摘了片嫩叶子当做纸巾擦手,一边认真擦着一边问楠雄,“对了,你没事吧,刚才那下挺……噗……哈哈哈哈哈哈!” 楠雄无表情的面孔配上一滩棕色液体,造成的喜剧效果让夜斗忍不住狂笑。 楠雄的表情更加冰冷,眼里几乎快要射出夺命的死亡射线了。在如此一番恐怖目光的洗礼下,夜斗的笑声一点点变轻,最后化作胆怯的一瞥,什么声音都不敢发出来了。 【好笑吗?】 夜斗疯狂摇头:“不,一点也不!” 回答完,气氛又冷下了。夜斗有点紧张,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心里飞速想着安抚信徒的方法。 “对了,要不我帮你擦擦?”他憨笑着举起叶子。 楠雄连话都不想说了,偏头躲开他那只举着脏叶子的脏手,径直走开了。夜斗自讨没趣,把叶子随地一丢,回去了。 时鬼已经全部清除完毕。被时鬼不幸袭击的少年并无大碍,只是身上沾了点泥土,校服衬衫被时鬼咬破了而已,没有受伤。这个腼腆的少年面对一群陌生却又友善的人,似乎有一些害羞,连连鞠躬。 “那个……多谢你们……实在是非常感谢……” 他说话的声音轻轻的,带着难以言喻却相当奇妙的温柔,却让楠雄有几分忧愁。 嗯……他的声音,也很耳熟啊…… 楠雄看向夜斗,想看看他是不是也意识到了这个相当诡异且出现频率极高的巧合。不出所望,夜斗当然—— ——让楠雄失望了。 这一回他也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看来从此以后就没必要再给予这个家伙任何希冀了。 夜斗总觉得后背一阵幽寒,但朝后看去,却又不见什么端倪,便就只好悻悻扭过头去,挠了挠后脑勺。爱德蒙向少年走去,好心地扶他起来。 “你住在附近吗?这一路估计也不安全,我们送你回去吧。”爱德蒙好心地建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多谢您,先生。我叫做夏目贵志。” 夏目又鞠了一躬,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递到了夜斗面前。 “不过不介意的话,您可以用这个擦擦手。” 夜斗受宠若惊,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给我的?”夜斗指指自己。 夏目轻笑着点头,夜斗这才接过手帕,不紧不慢地擦着手,目光紧盯夏目。 没想到,这小朋友居然也能看到自己。看来这是个传播他夜斗神神威的绝妙机会! 夜斗立刻踱步挪到了夏目身旁,脸上堆满掐媚的讪笑,开始了他的传教。他喋喋不休说着,总觉得那股幽寒又回来了,害得他猛打了个颤。 他的传教才进行到了一半,还没来得及把成为信徒的好处彻底传输给夏目,中途被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打断了。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只大肥猫慢悠悠走了过来。 虽然这猫一身肥膘,但夜斗觉得它圆圆的倒也挺可爱。他特别想撸上一把,不过还没能动手,那猫居然开口了,吓得夜斗差点叫出声。 “那只虫子真难缠。你这儿没事吧?”它细长的眼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这都是谁啊?居然还混进来了一个神……” 夜斗眼拙,现在才发现这是个披着肥猫外皮的妖怪。 “我没事,他们救了我。”夏目回道。 猫咪老师哼唧了两声,跳进夏目怀里,打量他们的目光仍是警惕的。 爱德蒙朝它微微一颔首,以示友好,却没有说出来意。他不想把底牌这么快就亮出来。 雪音盯着猫咪老师,眼睛看直了,小声嘟哝着:“没想到猫也会说话啊。” 【大概是什么妖怪吧。】 “对哦……” 猫咪老师的目光在夜斗身上停留了最久,看得夜斗都忍不住出声问它究竟是在看些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想您是哪位神明罢了。” 夜斗挺直后背,潇洒地一甩头发,故作漫不经心地说:“我正是大名鼎鼎夜斗神。我想,你一定听过我的名讳。” “嚯……”猫咪老师微微眯起眼,“抱歉,没听说过。” “那看来是你的见识太过短浅了。对。” 夜斗说这话时甚至脸不红气不喘,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 猫咪老师低低地冷笑了一声,不再理会他了。 “不劳烦各位了。有猫咪老师在,回去的路上会很安全的。”夏目又向他们鞠了一躬,“真的很感谢你们的帮忙。” 夜斗随意地摆了摆手,这时候也不忘劝说夏目成为他的信徒。夏目笑着说他会考虑,夜斗这才心满意足。 还未分别,又出了事端。一大团——毫不夸张地说,就是一大团时鬼群穿过林木飞了过来。它们像是在围攻着什么,透过缝隙,隐约可见中心有一只火红色的鸟。 无需夜斗他们出手,一簇火苗从中心燃起,转瞬间就吞噬了所有的时鬼。 那只火红的小鸟从跳出燃烧的时鬼群,心有余悸地抖了抖羽毛,开口竟然是小男孩似的声音:“呀……真是吓死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齐神:明明是我先来的,被你劝说当信徒也好,和你一起冒险也好,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白学发言不要信!) 夏目的cv也是卡米亚! 依旧是感谢给我灌溉和收藏的老爷~ PS我说这章怎么这么诡异字数少了五百,居然是因为我把这章从码字软件复制到后台存稿箱的时候少复制了一大段 对不起我有罪1551 第13章 不正常的小鸟 时鬼被烧成了灰烬,包裹在焦尸上的火焰却没有蔓延,扑簌了几下,而后便熄灭了。火红色的小鸟心有余悸地瞄了一眼,确定它们不会再展翅高飞后,这才松了口气。它抖了抖羽毛,细细梳理着先前在慌乱中被啄得杂乱的赤羽。 其实仔细看去,它通身的羽毛并不是单纯的正红色,还掺杂了些需微弱的景色,隐约间看着似乎还流着一层琉璃般的浮光,经由日光的折射,呈现出奇妙的光泽。再仔细些看,还能察觉到有些微火焰缠绕在它身上。不过这只鸟实在不大,只有夜斗的手掌那么大——就跟他刚才捏死的那只时鬼差不多。如果它长得再大一些,大概会更像是只骇人的妖怪。 虽说体型娇小,但能力倒是不差,刚才那团烧死时鬼的火,好像就是出自这只小鸟之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它身上,把它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底,可它却一点都没察觉到,依旧专心梳理着翅膀上那几根格外鲜艳的长羽。好容易理顺了,还不忘再摆弄摆弄颈部的羽毛,把颈羽逆着理了理,它大概是在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威武一点。 不过它这么一只小小鸟,哪怕把颈羽全都竖起来,也不会威风到哪里去。 小鸟自己大概也意识到这一点,理着理着,叹息声就停不下来了。它最后索性放弃了这个念头,破罐破摔似的往地上一滩,抬头望天,决定当一只废鸟。 这一抬头,它看到的不只是天空,还有几个人头,以及肥猫一只。他们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呀——!!!” 它吓得一下子蹿起老高,赶紧挥动翅膀准备开溜,怎知道被夜斗揪住了后颈的羽毛,再怎么飞也飞不到哪儿去了,反倒是被扯痛了皮肉,疼得它连连哀嚎。 但就算此刻处于下风,它也没在怕的,尖声嚷嚷着:“你这个臭垃圾,赶紧把我放下来……哎哟哎哟……毛都要被你拔掉了啊混蛋!” “真是个没礼貌的小鸡仔啊!” 夜斗恼了,抓起小鸟就是一顿乱晃。小鸟被他甩得眼冒金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成功让这小家伙吃瘪,夜斗的脸上不自觉地爬上了些骄傲的情绪。 “哼哼,看你这回怎么横!” “你可真是个小气的神明。”猫咪老师幽幽地来了一句,跳出夏目怀中,爬上了夜斗的肩膀。它对这只小鸟很感兴趣,探爪摸了摸它身上的火焰,惊觉这看似骇人的烈烈烈焰实际上并没有热量,也没有灼伤它。 看来是个了不得的小妖怪啊。它想着,依旧赖在夜斗身上。 夜斗顿时觉得自己的肩上担负着这整个世界的重量,僵着身子都不敢动了。 晕了好久,小鸟才重焕清醒。它醒来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居然就是啄夜斗的手指,不过没能成功,被夜斗轻巧地躲开了。于是它难以抑制地更恼了。 “才不是小鸡仔!”它嚷嚷着,“是凤凰!” 夜斗惊了,猫咪老师也有点惊讶,不过这答案也算是情理之中。 雪音好奇地凑近了这只自称是凤凰的小鸟,上下打量了一番,却不觉得它和画册中的华美神鸟有太多相似之处。 “凤凰?传说中的不死鸟,就是你?”他多少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它骄傲地挺起了胸膛,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不过有些失败——而后正声说:“没错,我就是凤凰本凰!我叫做诣泉,这名字很英气吧!” “诶……”大家几乎是同时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当他们正在专注于小凤凰时,楠雄和爱德蒙站在稍远的地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格格不入。他们看不到妖怪,当然也看不到诣泉。 这就很尴尬了。 爱德蒙倒是没觉得怎么样,但楠雄有些不太舒服,他不太喜欢身处未知的感觉。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们都围城了一个圈,在对着空气在说话?夜斗的手为什么高高举起?他的动作看起来像是拎着个不大的东西,可他什么都看不到。 【你们在干什么?】 楠雄实在忍不住了。 夜斗闻声迅速回头,之间楠雄冷脸看着他。虽说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夜斗总感觉他生气了。 夜斗大概花了二十秒才意识到楠雄为什么这副表情。 “哦哟,我给忘了。你看不到妖怪!”夜斗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这时候他的手猛烈的抖了一下——小凤凰正在试图振翅高飞,不过失败了。 夜斗觉得自己快要没办法一只手控制住诣泉了,毕竟他待会儿还得腾出手处理信徒的小小麻烦呢。 “诶,肥猫。” “不是肥猫,是猫咪老师!” 猫咪老师炸毛了,报复般地在他肩膀上猛跳了三下。夜斗觉得世界在他肩膀上狠狠颤抖了三下,他差点没挺过来,赶紧改口求饶了:“猫咪老师,伟大的猫咪老师,能不能……拜托您帮我稍微拿一会儿这只小鸡仔?” 诣泉嚷嚷着不知第几次重复自己并不是只小鸡仔,但夜斗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猫咪老师大度地接受了他的请求,抬起自己的小肥爪子,牢牢擒住了诣泉。夜斗这才得了空,赶忙小跑到楠雄和爱德蒙面前,顺便换上了抱歉的笑意。 “这里的妖怪挺多的,你们看不到会挺麻烦,要是被攻击就不好了,你们说是吧?”他的问题并没能收获回答,于是他又继续自说自话道,“我给你们开个天眼,这样你们就能看到妖怪了。” 【天眼?】 听上去很不靠谱,像是江湖骗子会用的说辞。 “对。开了天眼,你们能短暂地看到彼世的情状,不过不会一直维持,大概过个十天半个月就没了。当然啦,除了等待天眼自动失效,还可以手动关闭。”他拍了拍胸膛,“放心,没事的,有我在呢!” 夜斗私以为这么帅气的话绝对能够征服楠雄,让他感激涕零地拜倒在自己的运动裤下,哭唧唧的表示愿意做夜斗神一辈子的信徒。 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发生的。从楠雄的眼里,夜斗看不到感动,只看到了嫌弃——赤/裸/裸的嫌弃,仿佛下一刻就要“嘁”一声的嫌弃。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最后还是夜斗自己打破了这份尴尬。 “好啦好啦!你们俩过来,开天眼!” 开天眼,听起来特别了不得,其实也就是把手指戳在眉心然后念一句听不懂的咒语而已,小事一桩。不过带来的变化却是惊人的。 所熟悉的的世界顿时天翻地覆,仿佛遁入了什么奇妙的异世界。曾以为身旁平静无风,原来周围有那么多奇异的生物,像是以极缓速度掠过天空的巨鸟,像是趴在枝头好奇地向此处打量的奇怪小毛团。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哪怕是冷静如楠雄,此刻都忍不住四处张望了。 如同长久以来都生活在黑暗中的人,突然窥见到一缕光芒,便惜之爱之,恨不能拢入怀中。 夜斗低头一笑,深藏功与名。 在如此感动之时,诣泉又开始嚷嚷了。看得出来,这只小凤凰读不懂空气。 “喂,能不能把我放下来啊?我又没用火烤你们,也没惹过你们。”它有点委屈的模样,不过还是理直气壮的,音量也压根没降低,“臭猫,你的爪子快碰到我了!挪开挪开!” “真是个不懂礼数的妖怪啊……”猫咪老师撇了撇嘴角,“你多大了?” 诣泉抬头望天,想了一会儿,才答道:“这个轮回的话,已经五岁了。” “果然是个小毛孩子!”猫咪老师哼哧哼哧地下了论断。 “都说了,是凤凰!”一提到这问题,诣泉就会炸毛。 “不过它确实也没什么问题,就是个突然闯过来的不速之客罢了。放了它吧,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夜斗摆摆手,一副丝毫不介怀的模样。 这话越听越奇怪,好像有什么地方出了大错。 猫咪老师气的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死死瞪着夜斗,一字一顿僵硬地从嘴中蹦出来:“把它抓起来的家伙是您吧,神明大人?现在又说什么看在你的面子上,你健忘吗?” 诣泉有眼不识泰山,直到听猫咪老师说了,才察觉到夜斗是个不好招惹的神。它顿时怂了,脾气也没了,窝成一团,连声音都不敢发。 夜斗尴尬地讪笑了几声,试图装作无事发生,然而猫咪老师的目光实在炽热不已,让他无处可藏,也没办法继续装傻了。 猫咪老师恨恨地白了夜斗一眼,松开手:“回去吧。记着了,下次再见到这个垃圾神,别搭理他,知道了吗?” 诣泉用力点头,抖抖羽毛,赶紧溜了。 不过这颗红色流星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居然又回来了。它的落地姿势不够完美,居然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 刚一站稳,它就匆忙奔向了夏目,将其他人的问询统统抛诸脑后。 “玲子!”它欢快地叫着,“你回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  又到了喜闻乐见的认错人环节 另外,我现在才发现上一章漏了500字没发出来(还是最前面500字!),不知道影响大不大,总而言之向各位忏悔1551这章留言给大家发红包 第14章 不正常的呜呼叹息 夏目和猫咪老师本来都已经准备回去了,却冷不丁地被诣泉拦住。它左右探了探脑袋,用力猛嗅了几大口气,然后确信般地用力点了点头:“没错,你就是玲子!” 然而这话才刚一说出口,它突然又没底气了,缩了缩脑袋,又几分羞怯的模样,小声嘟哝了一句什么,不过没人听得清。 “每个妖怪都会把夏目认错啊。”猫咪老师舔舔爪子又揉揉脸,“你是来找夏目归还友人帐中的名字吗?” 诣泉困惑地歪了歪脑袋,满眼不解:“友人帐是什么?我只想来找玲子而已。” 夏目蹲下身,轻抚着诣泉头顶的一层柔软薄羽。诣泉亲昵地在他掌心中蹭了好几下,惬意得连眼睛都眯起来了。 “真的是友善又亲切的气息呐,和日记里说的一样……”它自言自语般嘀咕着。 “很抱歉。”夏目觉得再误会下去可就不好了,急忙解释道,“我不是玲子。我叫夏目贵志,是玲子的外孙。” 诣泉的小脑袋顿了一下,它更用力地闻了闻,困惑却更深了,有些不确定地后退了极小步,上下打量夏目几眼,总觉得自己没可能记错玲子的相貌。 它急忙背过身去,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张陈旧泛黄的小纸片。纸上画了张人脸,不过时间已久,铅笔勾勒出的外形已经有点模糊不清了。诣泉看看纸上的人脸,有扭头看了看夏目,这动作它重复了好几回,然而看上去还是很困惑。 “可你和玲子一模一样啊……”它有几分委屈。 “他们长得比较像罢了。”理完了胡须的猫咪老师极好心地说道,“玲子已经去世了。” “啊……”诣泉手上的纸险些落在地上,它的双眼睁得奇大,却看不透猫咪老师的话了,“怎么会……” 诣泉沉默了好久颓然瘫坐在地,高草差点将它完全遮住。它用翅膀掩住脑袋,似乎是哭起来了。它身上的火焰猛然扑簌了几下,险些熄灭。 这种时刻,夏目也总是很难过的,尽管说出事实的人并不是他,但愧疚感却不会减弱。他小心翼翼地走近诣泉,没有打扰到它。他本想摸摸它,用笨拙的言语安慰它,可一时也想不出该说些什么才好,只好静静在旁陪着。 哪怕夏目放轻了脚步,诣泉也知道他靠过来了,因为那奇妙的温暖气息正环绕着它。 “我应该知道的,人类是生命历程短暂的种族……”它的声音有些许沙哑,断断续续的,带着夏目未曾听过的悲痛,“我就是想和她说,我没忘了她……我还想和她再一起玩……” 猫咪老师踱步过来,把诣泉的这几句话听得一清二楚,于是便不免生了些许疑惑。 “喂,小鸟。你不是才五岁吗,怎么会认得玲子?” “我说的是从这个轮回算起,我五岁。认识玲子是上……上个轮回前的事情了……”说这话时,诣泉也没有抬头,依旧龟缩着,不过声音听上去倒是更有中气了。 猫咪老师了然般点了点头,想起凤凰确实使有涅槃这一说。 诣泉慢慢地垂下翅膀,满目颓然,泪水都把脸颊下的那一大片羽毛打湿了。它用翅膀擦了擦,不过也只是把羽毛揉乱了而已。 “你们知道吗?凤凰的生命周期是一百年,和人类很像。到了衰老致死的时候,就会涅槃重生,化作一个小小的蛋,继续下一个百年的生命,所以凤凰不会死。”在诣泉说话时,其他人都围过来了,静静听他继续说下去,“总而言之,在将死之际,凤凰就会涅槃,但记忆并不会全部保存,相当于变了个身份一样。” 天快暗下了,诣泉看着天边那朵异常厚重的云,猛然想起与玲子相遇的那日,天边也坠着这样的一朵云。 “玲子和我搭话的时候,距离我下一次涅槃已经很近了……” 垂垂老矣的凤凰卧在枝头,倒数自己仅剩的时日,却无太多悲伤或是不舍。这是无趣且无能的一百年,忘记了也很好。至于下一回该怎么活,不是现在应该考虑的问题,只要今晚的风足够惬意,周围也足够安静,那就很好。 诣泉觉得今天是很舒服的一天,如果下一秒自己立足的这根树枝没被一个死小孩晃来晃去,那就更加好了。 “哇,你长得真漂亮。”那死小孩说,“你是什么妖怪?” 诣泉低头看了眼自己,满身羽毛早几年的时候就已经变得暗淡无光了,莫说流光溢彩,现在就连浮动在羽毛上的流火都快不见踪迹了。它这样一幅丑陋模样,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和“漂亮”这种词搭不上边的,怕不是那死小孩在故意拐着弯地骂他。 诣泉抖抖羽毛,心里难免有点不爽,但还是故作威严,居高临下地往下一睨,把凤凰的高傲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一睨它才发现,原来不是个死小孩,是个姑娘。 诣泉老脸一红,不过装模作样的架势倒是没改。 “哪儿来的不知礼的家伙?快走开,莫来烦我!” 说着,还扬起了周身的火焰,试图把她吓跑,不过没有什么用。 “你到底是什么妖怪?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大鸟!”她很兴奋的样子。 诣泉不太想理她,虽说这是个小姑娘,不好朝她发脾气,不过躲还是躲得过的。它急忙飞到另一颗树上,以为总算能清净地等待终焉来临,结果她又追上来了。无论它逃到哪里,她都能轻松追上,还叽叽喳喳追问了一路。 “你这小孩……”诣泉想朝她喷火,理智让他停嘴,继续扮演高傲的模样,“话说起来,你怎么能看见妖怪?难道是除妖师的后代?” “天生的,和除妖师没关系。”她扬起笑容,答得爽快,“你呢?我都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你也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我都问了好多次了。” 诣泉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坑里——这坑还是它自己掘的。它别开头,冷冷回了句:“是凤凰。” “真的吗?”她看起来很惊讶地样子,“我叫玲子,你呢?” 又要被迫回答问题了。诣泉“嘁”了一声,执着地不乐意开口,直到被玲子催促了好几回,才不情不愿地回答了。 “奇怪的名字。” 没想到回答了还要被评头论足。要不是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活力,诣泉绝对会大闹一场。 “要怎么写呢?”她又问。 “你问题怎么这么多?”诣泉不耐烦地回道,“不知道,我又不认识字。不过,‘诣’是‘初诣’的‘诣’,‘泉’是‘泉水’的‘泉’,明白了吗?” 玲子用手拖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它:“那我教你识字吧!学会了以后,可是会有很多乐趣的哦。” 诣泉一怔,“识字”这个全新的概念蹦入了大脑。它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或许真的很有趣也不一定。 但冷静下来后,它觉得自己还是别这样做比较好。马上就要涅槃了,没必要再忙忙碌碌,也不必徒增更多回忆。 不过这些话不适合说出口,它便故作愤怒道:“愚蠢的人类啊,竟然敢这样冒犯我!” “所以你为什么不学啊?” 无论怎样的伪装和假象,在她眼前都会分崩离析。 诣泉犹豫了一下,告诉玲子,自己马上就会涅槃。等到新的轮回结束,它就不会再记得夏目玲子何许人也。玲子教给它的字不会忘却,但学习的过程、教习的人,这些记忆却是一丁点都不会留下。 “那有什么要紧的?”她大剌剌笑着,满不在意的说,“我可以和变小了的你继续玩啊。” 这一句话洗刷尽了这一百年的倦怠和懒惰,诣泉鬼使神差般地点了点头。 涅槃后,它会忘了所有人,于是所有人便也忘了它。但现在,它似乎可以被铭记了。 玲子是个严格的小老师,诣泉是个勤奋的老学生。只是玲子老师时常夹带私货,也经常忘记自己的身份,总是同它喋喋不休说着日常的事情,也喜欢爬上它的梧桐树。诣泉时常想,要不是自己足够努力,大概只能原地踏步了。 学了一段时日后,诣泉小有所成,于是它在日记本上写下了一句话。 ——八原的玲子说,涅槃后她也会继续和我一起做朋友,所以我一定不能忘记她。 它还想继续学下去,但它没有时间了。庸庸碌碌的这一生,即将走向尽头。 害怕忘却年龄,因而每逢涅槃之际,诣泉会在栖息的那颗梧桐树上刻下一道深深的印记。现在,它要划下第十二道了。 将已然变钝的爪子刺入树皮,诣泉犹豫了。 这一百年糊糊涂涂地过去,它从没有感叹过哪一刻是美好的,也不曾觉得有什么值得纪念。已经整一千两百年了,在此之前它从未回忆过曾经,没有期望过未来,也没有珍惜过现在;不会去弥补错误,不会去尝试新事物——因为以后还能弥补,以后还能体验。 它突然不想划下这一百年的终点了,它不停不停地想着,如果能再活下去就好了,如果能继续和玲子学识字就好了,如果能不忘记就好了——如果更早地珍惜每一刻,那该多好。哪怕没有永生,哪怕明日就会死亡,诣泉也不想再囿于循环往复的重来中了。 就只拼尽全力地活一次,一次就好。 但那焚身的烈火已经爬上了每一寸羽毛。 已经没有呜呼叹息的时间了。 第15章 不正常的安慰 他们听着诣泉诉说以前的事情。尽管它只用了寥寥几句话将那些时日粗略地概括了一下,但还是听得众人忍不住垂首叹气,为这段经历感到悲伤。 随着夜色降下,氤氲在树林间的水汽也逐渐沾染上夜的寒气,不知不觉温度低了几度。诣泉用羽毛上的火焰燃起了一小堆火焰。众人围坐在火堆旁,四下顿时便温暖了。夜斗双手抱膝,蹭着地面往火堆靠近了些,他的脸埋在手臂间,只露出那双透蓝的眸子。 平常这种时候,他多少总会说些什么俏皮话或是不正经地吐槽,但他这时候却没有。 说不奇怪是不可能的。楠雄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正经……这种忧郁的姿态和楠雄对夜斗的印象总有些格格不入。 他是那么冷静,看起来像是早已沉入进了故事中的模样,但他的哀叹与延伸却透着比感伤更浓重的情绪。楠雄知道,他不是单单在为诣泉感到难过,而是被这件事牵扯着,想到了曾属于他自身的记忆吧。楠雄无法看出夜斗的心事,毕竟神明和妖怪之类的生物都是超能力的绝缘体。楠雄便就没说什么,捡起一旁的树枝,把火堆捣得更旺了些。 诣泉挥了挥一边的翅膀,把一颗快要飞到身旁的火星扇到了别处,而后继续说:“其实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我以前似乎都是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好像也没想过要认真过日子。我朋友也不多,确切的说我没有朋友,因为我害怕涅槃以后就把友情统统忘了,所以干脆独自活着。伴侣什么的,当然也没有尝试去找,因为总有一天会忘掉彼此。人人都说凤凰拥有永生是多么值得羡慕,实际上我觉得我这只凤凰孤高又可悲。” 它叹了口气,这声叹息中含着一千多年的惋惜。 “如果不是我那时候用日记把所有事情都写下来了,涅槃前又带着强烈的夙愿,否则估计真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这段关于外婆的故事,夏目听得格外认真。这时候他发问道:“涅槃后不是会忘却记忆吗,为什么你还认得了字?” “记忆会消失,但知识会保留。”它很认真地解释说,“譬如像是苹果,吃的时候要把核吐出来。‘吃苹果吐核’,这我会一直都记住,无论涅槃多少次都不会忘记,就像是铭刻在骨子里了。但究竟是谁告诉我应该要这么做,那时候的场景是什么样的,这些便不会停留了。” 每个轮回的知识都会累积起来,所以凤凰本质上可以是相当博学的妖怪。诣泉不知道其他同类的活法如何,也不清楚它们脑中已经累积了多少知识,反正它一直都是个废柴,这么久的累积只让他变得更加废柴而已。 “那么,你现在对玲子外婆的所有印象都来自于这本日记吗?”夏目又问。 “差不多是这样。”诣泉用力点头,而后又补充到,“其实在那次涅槃以后,我还保留了一小点记忆,还记着玲子。我去找玲子了,可我没找到,可能是因为我破壳花了太长时间吧。不管怎样,我一直都在找,也去了很多地方,总是没看到她。所以我就守在树上,等她哪天能回来,然后来找我玩。” 说着说着,它突然尴尬地讪笑了两声,很不好意思的模样。 “结果某天等着的时候,不小心被一只大妖怪伤到了,又一不小心没挨过去,就一不小心……涅槃了……”它有些不好意思地瞄了周围一眼,“然后我忘记的就更多了,只记着要去找玲子,还有要认真地活下去,绝对不能直到临死前才感到后悔。”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楠雄敏锐地观察到夜斗颤抖了一下。他看到夜斗把脸埋得更深,眼里的情绪也更深了,那股悲伤几乎要从他的眼角坠落。他长出了一口气,那些氤氲着浅白色的气息随即便从袖子的空隙间钻出来了。 “我和玲子的故事就是这样了。其实也没什么有趣的,但我很感谢玲子,她教会了我很多,她让我睁开双眼。”它昂着头,很骄傲的模样,眼底还是浮着一层泪光,“睁开双眼以后,我看到的就更多了,所以我真的很感激她。她去世了,我很难过……玲子的外孙,我想问你,在玲子离开前的那些日子里,她过得快乐吗?” 夏目噎了一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究竟是诚实地说“我不清楚,她很早就离世了”,还是用别的善意的话语安抚它。 看着诣泉的双眼,夏目放弃了后者,说出了实情。 “但是,我想她一定是很快乐的。”末了,他没有忘记添上这样的一句话。 这话不像是对诣泉的安慰,倒像是夏目自己的期许了。他希望外婆最后的那些时光中没有苦难和哀伤存在。 “好,我知道了。”它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欢快,但本心是否欢快却无人知晓了,“那么我也该继续往前走了。不能让玲子失望啊!” 它一脚踏灭火堆,又用翅膀拍了拍,四下顿时暗了些,好久他们才熟悉了昏暗的月光。诣泉又绕着火堆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圈,确保没有一颗火星子还燃着,这才放心地飞上枝头。 “再见啦,玲子的外孙……夏目贵志,对不对?” 夏目猜它这会儿大概是笑着的。他用力点点头,怕它看不见,又应了声“是”。 “那就下回再见啦!”传来了扑棱声,诣泉的声音变得略遥远了些,“反正你也在八原,我会来找你玩的!” “好。” 天已经完全黑下了,再不回去塔子阿姨一定会很担心。夏目不再逗留,和夜斗他们道了别,急忙抱起猫咪老师一路小跑回家,身影消失在了树林间。这片空地里现下除了夜斗一行人和几只小妖怪外,就没有别的生物在场了。 干瞪眼了一会儿,他们想到首先得找到今晚落脚的地方。追踪时鬼也很重要,但总得先安顿下了才能分神考虑这件事。雪音和爱德蒙数了数身上的钱,总和的数字供他们在小旅馆住几天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查看了地图,附近只有一家旅馆,看来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他们转移阵地,朝小旅馆走去。 平日里这个时候,夜斗总是叽叽喳喳的,然今天却出奇地安静,以至于整一路上都前所未有地死寂。气氛有点可怕。 【你看起来不太好。】 问出这话,楠雄其实没犹豫太久。 夜斗身子一僵,夸张地睁大了眼:“诶,居然被发现了!” 这真的再欲盖弥彰不过了,尴尬地楠雄都忍不住别开眼。 【你表现得很明显。】 夜斗沉默了,没有出声,直到与楠雄并肩走了一段路,他才说道:“那只小凤凰说的,让我想起了以前经历过的一件事情。” 这种时候不回忆也不要紧。 “我啊,有个朋友——应该可以称呼他为朋友吧。”他咧嘴一笑,“我不知道他认不认,反正在我心里他是我的朋友。” 不回忆也不…… 丝毫没有察觉到楠雄的心理活动,夜斗继续说:“一开始觉得他很讨厌,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情后,觉得他还挺不错的。” …… 楠雄知道他没有办法阻止回忆杀了。 【是个神明?】 夜斗点头:“嗯。那家伙是个很有名的神明哦,不过不能告诉你他的名字,因为这是高天原的大秘密。要是告诉你的话,你会遭殃哦!” 他煞有介事地将食指压在唇上,用力“嘘——”了一声。 当然了,遭殃一说是他用来骗楠雄的。 当然了,遭殃一说楠雄也根本不会信。 “那家伙呢,是可以迭代的神明,意思就是说,哪怕是现在的这一任神死了,还是会诞生一个新的他坐在神位上。和我这种无名神不同,他的信徒人很多,信仰使她能够一直存在。” 夜斗低头一笑,声音里却丝毫笑意都没有沾染上,仍旧是像深夜的露水,带着缥缈又难以捉摸的寒意。 “他的迭代发生得相当频繁,比一般的神明快太多了,高天原觉得很疑惑。后来才发现……” 他慢慢说着,难以言喻的痛苦从心口直涌上大脑,仿佛此刻头顶正盘旋着神器黄龙,脚下踏着那连神明性命都能夺去的诡异之阵。他放慢脚步,一边走一边说实在是有点勉强。 【如果觉得很难受,其实也可以不用再继续说下去的。】 夜斗一愣,扭头看向楠雄。楠雄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白开水一般的表情,与刚刚的那句贴心话语完全不搭。 “你个傻小子,我都快说完了你才装帅体恤我!真是的……” 夜斗一把揽住楠雄的脖子,如同平时那样大剌剌说着,煞有介事地抡起拳头捶着他的脑袋,只是一点痛感也没有,像是温柔的轻抚。 【快放手……】 “才!不!要!” 楠雄无奈地叹了口气。 哪怕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也总会有脆弱和温柔的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9102年了我还在为惠比寿流泪quq 第16章 不正常的晚安 八原这地儿确实偏远,唯一的这家小旅馆看起来一言难尽,从外围看去,好像摇摇欲坠即将坍塌似的,幸好里面不如外表那么糟糕,姑且还能算是温馨舒适。考虑到经费问题,他们只租了一间三人房。 “反正让雪音变成刀就行啦!”夜斗帅气地一甩头,为自己天才般的想法感到骄傲不已,“这样咱们仨就够住了!” 雪音气得差点炸毛,一把拽住夜斗的围巾,凑在他耳边怒吼:“我才不要变成刀睡觉,倒是你变成神像吧!” 夜斗一摊手:“我就是个活生生的神明,没办法变成神像哦,笨雪音。” 听着夜斗这贱兮兮的语气,雪音想要暴打主人的意愿更加强烈了。他把指节按得咔咔响,俨然一副不良少年的模样。但夜斗却只是笑面盈盈地看着他,然后一闪身溜进了房间里,没给雪音留下任何的可乘之机。 “啊……真是的,这家伙!” “他们的关系真不错呢。”爱德蒙说了这么一句。 【是吧。】 虽然每天都吵吵闹闹,看上去像是幼稚的初中生之间的互动,但却意外的相当和谐。 甚好,甚好。 原本以为房间里大概会有一场大战,没想到却是格外安静。或许这是一场无声的大战,楠雄和爱德蒙已经做好了收拾残局的心理准备,慢慢悠悠地踱步进屋,却见战况激烈——雪音正以“大”字型趴在靠窗边的那张床上,几乎占据了大半张床;夜斗驻守沙发,怀里捧着抱枕。两人干瞪着眼,楠雄和爱德蒙旁观了五分钟,愣是没等到这两个人张口说话的时候。 直到两人换好了衣服,整理好了随身带来的东西,又打开了投币电视百无聊赖地搜寻着有趣的台,才终于听到雪音开口。 “床是我的,沙发归你。”他气势汹汹地宣布着主权。 夜斗无奈地叹了口气,仰面在沙发上躺下。沙发对于他的身板来说,不免显得有些狭促,或许对于矮小的雪音来说刚好,不会觉得多么狭窄。不过夜斗也没抱怨什么,挪了挪身子,让后背完全贴在柔软的垫子上,又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心里对边缘的距离稍许有了点数。 雪音警惕着夜斗的一举一动,见他好久都没应声,就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知道啦知道啦,不来抢你的宝贝床。”他不耐烦地应了一句,末了还不忘差使雪音帮他跑腿,“你帮我到前台拿快毯子来,我不想被半夜冻醒。” “哦。” 雪音闷闷地应了一声,翻身下床,然而脚尖才刚一沾到地面,他便立刻收回来了,重新趴到原处,仍是一脸警惕。 “你干嘛?”夜斗疑惑地问他。 “你不会趁着我那毯子的时候占了我的床吧?”他心有余悸地说着,可见夜斗给他留下了多么可怕的后遗症。 “才不会!”夜斗愤怒地嚷着,抓起怀里的抱枕用力砸到雪音脸上。 得了这么一句保证,雪音这才胆敢下床,目光却还是锁定在夜斗身上,期间还不小心撞到了墙。 等雪音出去了,夜斗才站起来。他在房间里踱步了一会儿,这边摸摸那边看看,还探身出窗外观察了一会儿。今晚比平时更安宁一些。夜晚不是时鬼的活跃时段,一般来说,破晓和午后才是时鬼的高发期,但夜里也值得警惕。 估摸着今晚大概不会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夜斗关上了窗,还相当警惕地锁起。做完了这一切,他决定找个消遣稍许悠闲一会儿。他走到电视机前,凑到楠雄身边,肆意往地上一躺。 “爱德蒙,你可别换台了。换这么勤,我眼睛都快花了。”说着,他煞有介事般地揉了揉眉心,顺便伸手拿过雪音床上的靠枕垫在脑袋下,“就这个吧,看综艺也挺好的。” “好。”爱德蒙放下遥控器。 这档被随机选中的综艺并不怎么有趣,甚至还很无聊。看着一群自以为搞笑实则不然的艺人和观众抖出一个又一个无聊老套的包袱,简直看的人尴尬癌都要发作了。作为事后才加入“看综艺大队”的雪音,实在是一点趣味都没捕捉到。他默默地憋了一会儿,实在没办法再看下去了,便悄悄凑到爱德蒙身旁,问他:“伯爵大人,我们可不可以换个台啊?” 现在手持遥控器的人是爱德蒙,换言之是他正掌控着生杀大权,雪音自然是找他反馈意见更直接有效。 爱德蒙沉吟了片刻,有几分犹豫。他扭头看了看楠雄,又看了看夜斗。楠雄依旧是一副不冷不淡的模样,完全没办法判断他对于这档节目究竟是否喜欢,而夜斗仍旧懒洋洋躺着,看不清神情,不过他从头到尾一声都没有笑过,看来也是不怎么喜欢。 爱德蒙不好意思擅下决定,只好把遥控器塞进雪音手里。 “你问问夜斗吧,是他说想要看这个的。” “哦……” 雪音蔫蔫地应了一声,懒得起身,愣是脚不离地蹭到了夜斗身边。他拍拍夜斗的肩膀,没反应,凑近一看,竟然是睡熟了,就连电视机散出的荧光也没能吵醒他。 “这笨蛋,居然看电视看到睡着了。”雪音抱怨着,调低了音量。 【投币观看的时限快要到了,把电视关掉也可以。我准备睡了。】 “哦哦。”雪音愣愣地点了两下头,这好像还是他第一回听到楠雄和他说这么长的一句话。 雪音小跑到电视机前,把遥控器放在旁边。许是因为这台投币式电视机实在太老,雪音甚至能听到微弱的电流声从机体间传出。他心惊胆战地后退了一小步,希望今晚这台老古董别爆炸。 他又折了回来,拿起放在沙发上的毯子,盖在夜斗身上,边边角角也没忘记掖好。本来他是想把夜斗搬到沙发上去的,不过楠雄说这样可能会吵醒夜斗,还是让他继续睡比较好。 估计他睡醒了也会自觉地回到沙发上吧,真的不用太担心。 雪音在夜斗身边守了一会儿才回到床上。 “晚安,伯爵先生和齐木。” 楠雄愣了愣,反应过来的时候,雪音已经关了灯。他想现在大概已经不适合再回应一句“晚安”了,于是便没说什么,蒙头睡下了。 第17章 不正常的八原神 楠雄醒来时,看到夜斗蹲在窗框上,像只猫似的,警惕地打量着窗外的动静。 “今天也很太平。” 他大概是听到了楠雄起床的声音,所以才说了这么一句。 【这不是很好吗?】 夜斗跳下窗框,揉揉头发,往沙发上一瘫,慵懒极了。他也以同样慵懒的语调说:“没事是挺好,就怕别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种语气怎么听怎么像是flag,感觉不出点事就不正常了。 楠雄不说话,以免增加flag实现的确定性。他叠好被子,没有打扰到另外两个人。 桌上的塑料袋放着的是他今天的早餐。可还不等他把手伸进袋子里,夜斗就凑过来了,双手拖着下巴,正含情脉脉地——用这个形容词确实不会觉得有多美违和——看着楠雄。 “话说起来,昨天晚上是你帮我盖毯子的吗?”他笑得荡漾,“谢谢你啦,宝贝信徒。” 【是雪音,不是我。】 楠雄淡淡地否认道,有点想不通为什么夜斗会觉得是自己做出了这么好心的举动。 夜斗略微有一丝丝失望,然而旋即便换上了喜色,坏笑着看向楠雄,眼里好像是有几分……难以抑制的喜悦? 【怎么?】 楠雄直觉觉得夜斗在想着些不好的事情,但夜斗却奋力摇头,死不承认,甚至还捂住了嘴,欲盖弥彰到了极点。这样一幅油盐不进的态度,显然是没有办法问出些什么的,楠雄便也不再坚持,反正他本来也就对夜斗清奇的脑回路不怎么好奇。 他撕开三明治包装,慢条斯理地吃完了,夜斗还在傻笑。楠雄不得不对此上心了。 【你到底在笑什么?】 “没什么。”夜斗板起脸,嘴角还在一抽一抽,却一本正经地说,“真没什么。” 信你才怪了! 楠雄懒得理他,径直走到垃圾桶旁把包装纸丢了。夜斗松了口气,用力拍了两下脸颊,暗自叮嘱自己别再傻笑,顺便祈祷楠雄别再多问。 他怕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究竟在窃喜着什么给透露出去了。 实际上他窃喜的不过是些自作多情的事情罢了——他高兴于楠雄没有再反驳说他不是夜斗的信徒。换言之,经过这么长久以来的死皮赖脸和软磨硬泡,楠雄的潜意识里已经不排斥“信徒”这个身份了。 这是件好事啊!说不定接下来他可以靠着这一招说服更多的人拜服在他夜斗神的运动裤下。 他满腔得意地想着,目光一扫,落到了闭目养神的爱德蒙身上。 他听雪音说,这小子相当有钱,把继承来的财产翻了好几翻。虽然这小子不太相信神明,还对神抱有些许失望和愤懑,但这都不要紧,夜斗可以自信地说,凭借他出色的人格魅力,总有一天能把爱德蒙培养成信徒三号。到时候就能有滚滚黄金进账,稳赚不赔! 【你的笑声太响了。】 楠雄冷冰冰地一句话瞬间堵住了夜斗的热切。夜斗尴尬地笑了两声,有点不好意思面对楠雄了。 “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而已……哈哈……哈哈……打扰到你真不好意思。” 楠雄抬了下眼皮。 笑话这种说辞,当真有人会信吗? 不知道是不是夜斗刚才肆无忌惮地笑声把雪音吵醒了,总而言之他的脸色并不太好。他伸了个懒腰,砸吧砸吧嘴,头发乱糟糟的。睡眼惺忪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雪音看上去好像还是活在梦中。 夜斗一个箭步冲到雪音窗边,把他从温暖的被窝中拖了出来。 “快点快点,咱们得出门了。”夜斗催促着,就差没直接帮他把衣服套上了,“就你起得最晚了!” 雪音小声嘟哝了一句夜斗的坏话,不过没有让夜斗听见。 迅速地收拾完,“精英小分队”的第一次正式搜寻拉开帷幕。 八原地处偏僻,无论是楠雄还是雪音和夜斗都没有来过,就更别说爱德蒙这么个外国人了。夜斗买了张八原的地图,仔细研究了半天,然后很随便地划分成了三等分的区域。 “我们争取三天内把这里查个底朝天!”夜斗斗志高昂,“以这个速度,就算我们真的找错了地方,也能快速地拗正方向!” 他这样一番领导风范十足的话说完,给予回应的居然就只有爱德蒙一个人。虽然这种情况有点尴尬,但夜斗没有放在心上。 “那么,就出发吧!” 第一天的探索稍许遇到了些瓶颈。八原多山地,也栖息了不少妖怪。爬山是个体力活,路过山洞时又不免得进去勘察一番,以防万一错过什么重要的的情报,那可就大事不妙了。然而穿越了不下十个山洞,弄得灰头土脸,却无事发生,周围安静地不像话。 夜斗有点心慌:“不会真的是……” 【嘘!】 楠雄强行打断了他。夜斗咽了口唾沫,也明白这时候插flag没什么意义,还是就此打住比较好。 搜寻山地实际耗费的时间比预料中多了太多,不过沿途的一些小妖怪给出了不少有用的情报。虽然它们不知道“时鬼”指的是什么,不过只要具体形容为“长着三条腿的大甲虫”,它们就都明白了。 “一个月里总有几天,那大虫子会消停几天,然后就会一股脑涌过来。”一只小蛇模样的妖怪心有余悸地说,“不过我觉得不会主动攻击我们,就是撞来撞去而已。我觉着它们怪傻的。” 再追问后,它还说,时鬼前来的方向是北面。地图上,八原的最北边正好有一座很高的山,其下是一片平原。夜斗估计能在那里找到突破。 “是吗?可是那里有个很厉害的神在啊,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妖怪?”小蛇模样的妖怪说。 “神?”夜斗微微挑眉。 八原不知名的小神确实不少,但都只是单纯的信仰载体罢了,并不是多么强大,甚至都没有进驻高天原的资格。夜斗认真地回想了一下,现在八原还真没哪个叫得出名的有名神。以前姑且还有个稻荷神御馔津守在这片妖气肆意的土地,但早几百年前就因为退治大妖地震鲶而耗尽神力陷入沉睡了,高天原的神议上也见不到她。按说她要是恢复神力回到了八原,高天原怎么可能不轰动呢?可夜斗也没听到什么风声啊。 “是追月神啊,你居然不知道吗?”当夜斗问小蛇那神明的名讳时,它理所应当地说。 夜斗陡然陷入沉默,表情前所未有的纠结。他有好几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最后都还是咽回去了,一个字都没说,无奈地点点头,丢了颗糖给小蛇,摆摆手打发它走了。 小蛇还没行多远,夜斗又把它叫住了:“那些时鬼大概会消失多久才会重新出现?” 小蛇已经把糖塞进嘴里了,说起话来相当口齿不清,差点流一地口水:“大概五六天吧。” “知道了知道了。” 这回他没再叫回小蛇了。小蛇扭扭身子,一下就窜进了林子里,一点踪迹不留。 夜斗用了抓了抓后脑勺,很烦恼的模样。他看着北边那山耸起的峰,绷紧了嘴角。 “夜斗,你干嘛摆副臭脸?”雪音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不确定地问道,“难道你和那个叫什么什么月的神有过节?” “嗯……”夜斗沉吟了片刻,“也不算是。那家伙就不是个神!” “诶,什么意思?讲一下吧讲一下!” 雪音瞬间抖擞起了精神,也不在意满身脏污多么恼人了,双眼迸发出好奇的精光,在夜斗身边蹦跶着,迫切地想要知道神明间的密辛。夜斗拗不过雪音,只好同他说了。 在开口之前,他煞有介事般地把几个人拉到了一颗榕树下,朝四周张望了两眼,确定隔叶无耳,这才开始说。 “那个追月神是只兔子精,占据了稻荷神废弃的神社就自认为神了。她学着神的模样,倾听人类的愿望,帮助他们实现。说真的,她比有些真正的神还要‘尽责’。嘛,不过这里的‘尽责’是个贬义词还是褒义词,就比较见仁见智了。”夜斗说着,脸上添了些嫌弃,“她这家伙傲得要死,反正我一点也不喜欢她。不过要是调查那座山的话,总还是得和她见面的,到时候你们就知道她多么讨厌了!” 夜斗信誓旦旦地说着。 “好了,咱回去了!”他说着,拂去脑袋上的落叶,“等个两三天,再去北面那座山!” “哦……” 雪音蔫蔫地应着。显然,这些密辛对于他来说还不够劲爆,所以多少有一点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啦!先祝各位新年快乐,祝月球老爷们都能抽到敲可爱的阿荣,痒痒鼠老爷们早日全图鉴,非月球籍的老爷们事事顺心~ 御馔津的cv又双叒是川澄绫子w 稍微魔改一下追月神的故事,我还是很喜欢追月的quq追月不是用心险恶的家伙,后面会洗白(x) ssr插秧都抽到4个了却连一个sp插秧也不给我,可恶啊! 第18章 不正常的日常短信 既然小蛇妖说了这两天不会有时鬼出没,于是夜斗一行便也不多费力气,索性在小旅馆住下了。偶尔,夜斗会出去转转,不过也只看到了几只零星的时鬼罢了,而非是像之前那样大批大批的出现。而且,这些时鬼给夜斗的感觉,像是它们一不小心脱离了大部队,兜兜转转不知该去哪儿的模样。 夜斗稍许有点疑惑。 “八原的时鬼都是有出现规律的,时有时无,怎么东京的时鬼就没断过,天天都存在呢?” 不过比起数量来,东京是远不及八原的。 “大概是飞行的速度和路程?”爱德蒙不确定地说道,“有些时鬼绕了一大圈才到东京,但有一部分直线赶来。而且时鬼速度和体型和有关系,有些飞得真的很快。” “这么一说倒也是挺有道理哦。” 【说不定东京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们。】 楠雄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你……你可别乌鸦嘴啊!” 【我觉得,在我的“乌鸦嘴”实现之前,应该是你的flag会被先一步收回。】 夜斗赶忙噤声了,什么都不说,生怕一不小心就又插上新的flag——他是真的不想成为戏台上的老戏骨,满身都是鲜红色的旗帜。 也不知道还需要等几天才能到时鬼大批量出没的日子,楠雄不太乐意苦等,决定先回家住上几天权当调节。临走前,他不忘叮嘱夜斗他们,如果遇上了什么紧急的意外情况,一定要立刻通知他,他会马上赶过来的。 “坐新干线过来要很久吧,我觉得你还是待着比较好,反正也没几天。”夜斗尝试挽留楠雄。他生怕楠雄这一去不归,同以前的那些人一样把他完全忘了——或者是不想要再记住他了。 楠雄斜斜地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背上了包。 夜斗心里“咯噔”一声,总觉得今天的宝贝信徒好像比平时还要冷漠,看来当真是想回家,估计怎么劝也没办法了。夜斗慌得连手汗都变成了平时的三倍,不安地四下望着,飞速运转大脑思考着该说些什么才好。 直到楠雄走到了门口,手都已经放在了门把上,夜斗终于硬起头皮,支支吾吾道:“那……你不会把我忘了吧……” 【为什么会忘了你?】楠雄反问他。 好像从一开始相遇的时候,夜斗就在“自己会被忘却”这件事上格外地担心,几乎已经超过了正常的范围。但他却从不说这些忧虑究竟出自何方,楠雄也无从得知。 夜斗干巴巴地讪笑了两声,还是没回答,却挺开心的。他小跑几步到楠雄身后,亲昵地拍拍他的肩膀,祝他一路顺风。 等到楠雄出去了,夜斗抹了把眼睛,用力一拍雪音的后背,险些害得雪音这小身板吐出血来。 “听见了吗雪音,他说不会忘记我啊!”他难得激动了一回。 “听到了听到了。”雪音躲到了角落里,“他都不只一次说过了,你怎么还像是头一回听到似的?” 夜斗不满地“哼”了一声:“这种话,不管听多少遍都是一样的感动!” “总觉得您似乎很害怕被忘记。”爱德蒙轻笑着说。 夜斗正摸着口袋,试图掏出枚硬币用来看电视,突然听到这话,忙抬起头。 “嘛……因为——” 利用瞬间移动,楠雄在旅馆门关上的那一刻就已经到了家。今天恰好是休息日,父母都在家,见到他回来了居然不是十分惊奇,反倒是好奇地问他这一路上都经历了些什么。 实际上严格说来,什么大事都没有发生。没错,就是这么扫兴。 自家总比别的地方惬意地多。楠雄舒舒服服地从冰箱里拿出咖啡布丁和栗子蛋糕,虽然不知道是谁买的,但他吃掉应该也没有关系。他一手捧着一个,嘴角忍不住翘起了一丝幸福的弧度。回到房间,他听到放在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是来自夜斗的短信,不过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问他今天干了些什么,开不开心。楠雄一手撕开包装,腾出一手飞速打下“还好”发了过去。 楠雄起初以为夜斗的短信只是礼貌的关心,结果事实证明这实际上是夜斗的日常骚扰。第二天、第三天,夜斗的短信都如期而至。对于楠雄来说,夜斗的关心是宁缺毋滥的特殊品,如此高频率地出现,让他稍微有点厌倦。 譬如像是现在,他走在街上,夜斗的短信就又来了。这回是问他吃过早饭了吗。 楠雄瞄了一眼,把手机收了起来。回答早餐吃了什么太费劲,楠雄不是很想回复。 走着走着,他迎面碰上了毘沙门。 楠雄停下脚步,拐了个弯,准备离开。他不太想和武神正面碰上。 “啊……你是夜斗的信徒,对吧?” 为什么神明的眼睛都那么尖! 楠雄没处躲了,只好同她打了声招呼。 也是在这时,他突然意识到,夜斗日日不断地短信,可能是为了预防自己把他忘记。 哎呀哎呀,真是的…… “时鬼的事情,夜斗调查得怎么样了?” 楠雄就知道毘沙门会问这个。他简略地说明了一下现在的情况,不过追月神的那部分倒是没提。 【对了,有件事情想要问您。】 “你说。” 楠雄说出了那个夜斗始终不愿意解答的疑惑,毘沙门给予了他答案。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传来的却不是之前的那些毫无意义的短信。 时鬼出现了——是前所未有的可怕数量和可怕体型。 夜斗匆匆打下几个字发给楠雄,突然想到还没有把具体位置和他说。 不过从东京到八原,这么远的距离,楠雄一时半会儿应该也来不了。谁能知道他所说的“立刻”是有多快呢。他悻悻收起手机,下一刻身旁就多了一簇粉色的毛。 夜斗吓得差点没叫出声来。 “你!你怎么来啦!” 【我说了,我会立刻赶到的。】 他可是在毘沙门眼皮底下用了瞬间移动,也不知道她现在会是个什么心情,不过眼下也没心思考究她的想法了。 “那也不会这么快吧!” 【别说这么多了。】 楠雄赶紧打断了他的惊呼,四下看了看。刚一落地八原时,他总觉得格外阴沉,现下一看,才发觉原是北面一大群时鬼乌泱泱地飞来,压在天际,几乎要将日光都完全遮蔽了。 楠雄只觉一阵毛骨悚然,努力控制自己别用千里眼细看,否则他可能会当场遁逃。 那些时鬼用不了多久就会飞过来,夜斗和爱德蒙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总担心以他们两个人是不是能抗的住。 “你先躲着。”看到楠雄此刻脸色煞白,夜斗将他推远了点,“你很怕虫子,对吧?我都看出来啦。你就不用插手了。说真的,你怕虫子的话,完全可以不用跟过来嘛。” 【……是你天天在我耳边念叨着让我加入所谓的‘精英小分队’的!】 怎么被他说得像是自己死乞白赖地要求加入了? “好啦好啦,是我的错。你别生气。” 楠雄本来都想走了,反正也是吃力不讨好,不过夜斗这么一哄,楠雄就有一点动摇了——他离去的意愿本来就不坚定,现在更加不坚定了。他慢慢停下脚步,绕到一颗树旁,蹲下了。 时鬼飞行时的嗡嗡声愈发的响,听的人头皮发麻。楠雄蜷缩着身子,总觉得自己过来好像没什么意义,但就这么离开也不太好,楠雄寻思着得做点什么有意义的事情——譬如像是把周围的声音屏蔽了之类的。 漆黑的一片时鬼群中,忽然掠过一撇白色,忽明忽灭,看不真切,但夜斗看得出这是只大妖怪。 白色的大妖怪同时鬼群一同靠近,而后猛得一扭身子,冲出时鬼群,落在夜斗他们面前。它的身上还挂着几只时鬼,但被它打了个滚,碾死了。 夜斗原本是不认识这只狐狸模样的妖怪的,直到大喘粗气狂奔而来的夏目冲着他叫了声“猫咪老师”。 夜斗惊了,差点连刀都握不住,他上上下下反复看了好几眼,都没办法把这只魁梧的妖怪和那只贱兮兮的肥猫联系在一起。 他的视线实在是难以忽略,斑——在化身成这副帅气模样的时候它比较喜欢用这个帅气的名字——垂眼看着他,俨然一副居高临下的架势。 “你在看什么?” 没错!这声音,就是那只肥猫! “原来你的本体这么大啊,我说你这只死肥猫怎么这么沉呢!”夜斗叫了起来。 “都说了……”它呲牙瞪着夜斗,血盆大口好像要把他一口吞下似的,“不!是!猫!” “哎哎哎好的好的你说不是就不是!”夜斗立马放软态度,顺手把一只停留在它头顶的时鬼给撇了下来。 斑不快地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了,转头叮嘱夏目:“你和那个小子一起躲好,别随便出来,知道了吗?” 现在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它没办法分出额外的心神在照料夏目身上了。 夏目点点头,应了声好,跑到楠雄藏身的那颗树后。楠雄格外贴心地朝边上挪了挪,给他腾出了位子。夏目礼貌一笑,坐下了。 两个年纪相同,声音相同的高中生排排坐在一起,这副光景可真是…… 少见又尴尬啊。 第19章 不正常的涅槃 夏目觉得楠雄大概是个性比较安静的人,从第一回见到时他一声不吭就能窥见端倪了。夜斗和斑他们战得正酣,可他们这儿却是前所未有的安静,两相比较总觉得有些诡异。 不过……他还真是个冷静的人呢。夏目心想。 实际上,楠雄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还在与对虫类的恐惧抗争着,另一方面他在纠结着自己的超能力。 为什么心灵感应对夏目也不起作用,可恶啊!难道是因为他和自己也不处于同一条世界线吗?真是的,为什么随便走走就能遇上个来自其他世界线的人啊! 【对了,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假期不待在家里,出来乱晃做什么。 “哦……”忽然听到楠雄的问话,夏目稍许有点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才回答道,“其实我和猫咪老师是想要去七辻屋买红豆包子的,回来的路上看到一大群那种怪物——啊,我忘记了,你们把它叫做时鬼。”说着,他打开纸袋,递到楠雄面前,“对了,你要尝尝吗?” 【谢谢。】 楠雄也不推辞,把手伸进纸袋,摸了个热乎的包子出来,咬下一大口,瞬间觉得这一天都晴朗了。 皮薄馅多,又细软不腻,这红豆包子真是绝了! 楠雄向夏目打听了一下七辻屋的位置,决定在世界线修复之前多多宠幸这家店。 忽然身后“哗——”的一声,他们倚着的树忽然猛地震了一下,枯叶簌簌落下,全都掉在了他们的脑袋上。楠雄急忙拽起夏目狂奔到灌木丛间。夏目扭头看了一眼,险些没被吓到腿软——不知什么时候好几只时鬼群已经绕到了他们先前蹲着的那颗树附近。它们好像还没有意识到楠雄和夏目已经离开了,还在一股脑地撞着树干。 大概撞了四五下,那颗足有一人环抱粗的树竟就折断了。那几只时鬼的脑袋稍许撞凹了一点,但无法再被阻挡了,径直朝楠雄他们躲藏的灌木丛中飞来。 楠雄把头垂得更低,时鬼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听得他头皮发麻。他在心里啐了一口。 夜斗告诉过他,时鬼的视力不好,但却没提过这怪物的听力和嗅觉如何。从这几只时鬼的运动轨迹看来,它们显然是冲着他们来的,连个弯都没拐。 啧……快来个人吧,要是这些时鬼靠得再近一点,楠雄担心自己的超能力怕是要暴走了。 别问楠雄为什么身为超能力者但自己却不动手,他多害怕虫类你们心里应该是有点数的。 夏目悄悄地蹿出头来,瞄了一眼就吓得赶紧躲回去了,慌张道:“该怎么办啊齐木君,已经很近了!” 【放轻松。】楠雄硬着头皮用并没有什么含金量的废话宽慰彼此,【说不定马上就会有人来消灭它们了。】 尽管这么说着,楠雄还是不得不考虑没人前来的情况。要是当真这么惨,也就只能由他来了。该用分.身术吗?不对啊,他的分.身也一样怕虫子。要不就制造出几个视力极差的量产版齐木楠雄分.身好了,毕竟无知者无畏嘛。然后再趁着这当口,赶紧带着夏目逃远点。 完美。 至于分.身术这种超能力应该怎么向夏目解释,楠雄倒是不觉得这会是个困难的事情,毕竟这小子连妖怪就习以为常了,超能力什么的,一定也能够轻轻松松就接受的。 ……吧 不过他的完美机会最终没有实现,救世主已经来临。 一团炽热的火在面前绽开,时鬼顿时化作焦炭。 “咳咳……咳咳……”诣泉扑棱这翅膀跳到他们面前,连连咳了好几下,“哎……这火喷猛了……你们赶紧去远一点的地方,不我待会儿然不小心烧到你们就不好了。” 其实诣泉早就看到了这边的动静,无奈现在这小身板飞不快,所以才来迟了。不过姑且也不算太晚。说罢,它就飞到夜斗那儿去了。那边的时鬼数量更多,而且好像还涌来了很多新的时鬼。 楠雄点点头,拉着夏目继续逃。许是由于时鬼出没的缘故,附近的妖怪都逃走了,不见踪迹,仿佛踏入了无人之境般。夏目还没见过这么安静的森林。 隔得远远的,楠雄和夏目也在观察着战况。夜斗的运动服已经变得皱巴巴的了,那块丑陋的围脖也被扯掉,不知道掉到了什么地方去;斑好像陷入了僵局,那些时鬼扑在它的背上,但它却没办法碰到它们,甩也甩不下来,反倒是扯痛了自己。看下来,也就只有诣泉和爱德蒙比较如鱼得水了,一个用火,一个用雷电,都是能够大范围的攻击,一下就击倒了一片。 由此可以得出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aoe才是最强的! “怎么这么多啊……”夜斗扯着嗓子,恨不得将抱怨声传遍整个森林,“有完没完了!” 爱德蒙苦笑了一声,只希望能赶紧结束。 大地微微振动,而后愈发迫近。在众人能反应过来之前,一只硕大的时鬼从群中窜出,一下就撞飞了斑。夜斗惊了,赶忙分神看了一眼。 这时鬼的体型远比斑大,虽不及东京出现的那只超巨大型时鬼,但也不容小觑了。而且它的速度远比东京的那只超巨大快,确切的说两者都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它前进的方式和其他同类都不一样,并非是用翅膀飞行,而是用三足步行,每一步都能掀起一大片草皮。 要命了……还有这种怪物…… 斑甩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他想要扑向那只时鬼,但却已经落下了一大段距离。现下只有那道红色的流光能够追上他了。 诣泉奋力挥动翅膀,它从未希望自己能飞得这么快过。 “喂!”它嚷嚷着,“离夏目远一点!” 时鬼好像是听到了诣泉的声音,因为它猛地扭转了方向。而后,抬起尖锐的足刺向诣泉。 一切发生得都很快。 那小小的身体被全然贯穿,而后被撕成了两半,那可怕的撕裂声压倒了一切其他的声音。 夜斗一愣,他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他大喊一句“快退后”,一手拽着爱德蒙,一手抱起已经缩成了猫咪模样的斑,退到了楠雄身边。 飞溅的鲜血落在时鬼的坚硬外壳上,竟顿时化作火焰。每一滴血都是不灭的火。 那只时鬼挣扎着,笨拙地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然而却顷刻间被火焰包裹。挣扎之间,它扑向了其他的时鬼,把火传得更远。火光驱散走了今日的所有阴暗,时鬼的哀嚎响彻天空。 站在一片烈火前,夏目的大脑无法运转。热流扭曲了眼前的景致,他努力寻着,却看不见火光中有任何鸟类的踪迹,甚至不见一片羽毛。 那只硕大的时鬼分明满身都已笼了一层火,却扑棱起残破的翅膀飞到了半空中,霎时消失在了眼前,扬起一阵热风。所有人都惊了,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哪只时鬼的速度会这么快,哪怕是体型最小的时鬼,也做不到眨眼间就飞得没边。 楠雄立刻用千里眼扫过四周,很快就捕捉到了时鬼的去向。 【往北山去了,它身上的火没灭,估计马上就会被烧焦。】 希望在此之前能够追踪到时鬼的老巢去。 “好,咱们走!” 话音落下,楠雄和夜斗都用瞬间移动消失了。爱德蒙愣了愣,而后苦巴巴地用双腿追在他们身后。 爱德蒙:我时常因为自己不会瞬间移动而觉得格格不入.jpg 他们都走了,只剩下夏目和猫咪老师。烈火燃了片刻,将所有时鬼都烧死后,便扑簌着灭了。明明是那样猛烈的火,却没有烧枯一根草。 夏目的心脏不自在地颤动着,他慢慢踏入时鬼的尸骸中,想要找到诣泉。 他没有见到那只聒噪的小鸟,只看到一颗火红的蛋。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凤凰涅槃,在焚身之火中化为原初之貌,回归起点。 夏目小心翼翼地捧起凤凰蛋,蛋壳贴在掌心,竟传来阵阵温热,久久都未散去,仿佛手捧着一团火焰,却不灼人。 诣泉住在哪颗树上,他和猫咪老师好像都不知道。这颗蛋究竟应该放到哪里,一时间也变得难以抉择了。 夏目想了很久,决定把这颗蛋带回家,等到破壳后再说。他担心随便放在哪颗树上会让诣泉暴露在危险中。 这一次涅槃过后,它还能留下多少记忆呢?玲子的存在,他的存在,是不是会被忘却? 夏目不知道。 或许重新变成空白,毫无负担地度过下一个百年也是好事。夏目心想。 在玄关换鞋时,他手中的蛋恰好被塔子阿姨看到了。 “在路上捡到的,好像是一颗鸟蛋。”当塔子阿姨问起这颗蛋的来历时,夏目胆战心惊地编造出了这样的一份说辞,“我想把它孵出来,可以吗?” 他小心翼翼地说着,有点担心塔子阿姨会拒绝这个请求。 塔子阿姨蹙紧眉头,很困扰的模样,沉吟了好一会儿。 “那该给它做个窝啊,不知道该做成什么样才比较合适呢……”塔子阿姨翻了翻储物箱,找出了一件破旧的羊羔绒大衣,“呐,这件会比较好吧,毛茸茸的,很暖和哦。” “嗯。”夏目笑着点头。 塔子阿姨又找到了一个小竹篓,剪下一块带羊毛的布,铺在了里面,又从储物间搬出这个季节根本没必要用上的暖炉,调到一个合适的温度,放在竹篓旁,与夏目一起,把蛋放了进去。 夏目想起了那本曾属于玲子,现在又成了他的所有物的友人帐。那上面并没有诣泉的名字。 外婆那时在想些什么,这个问题现在已不可考了,夏目也难以揣摩玲子的心思。但他想,玲子一定也把它当做了难以忘怀的朋友吧。 “这样应该能孵出来吧。”她轻轻抚摸着蛋壳,言语中满怀期待,“不知道会是怎样一只小鸟呢。” “一定会是一只健康的小鸟。” 凤凰蛋颤动了一下像是在,像是在应和他们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章 不正常的伪神 站在山脚下,夜斗很迷茫——他该去哪儿才能找到那只时鬼? 楠雄不在身边,他估计是追着时鬼去了,而爱德蒙也还没有跑过来,只剩下他孤零零地带着雪音站在山下的空地,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夜斗现在才后悔自己的鲁莽,什么都没问清楚就匆匆忙忙跑过来了。这实在是愚蠢的行动方式。 乌云已经散去,日光稍许有些刺眼。夜斗用手挡住太阳,仰头看向山峦。要是把这座山平铺开来,应该也不小,更别说还有洞窟什么的值得调查的地方,显然不是轻轻松松说搜索就搜索的,还是得需要楠雄或者其他人的帮忙才行。 夜斗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垂下脑袋,用力揉揉头发,提议道:“要不然还是等爱德蒙那小子过来了,再一起去找楠雄,然后再说吧。” “附议。”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更加合适且高效的方法了。 夜斗找了块树荫,坐下了,雪音也暂时恢复了人形,一溜烟爬上了树,趴在树枝上,伸长了脑袋朝远处望去。 雪音的体重把树枝压弯了,使得夜斗容身的树荫缺了一小块,阳光不偏不倚地照在他的脑门上。夜斗蹙起眉头,赶忙挪了挪位置,重新躲回树荫了。 “干嘛呢,都这紧要关头了,你也别总是想着玩。”这种时候他也没有忘记数落上雪音几句。 “我没玩!”雪音悻悻为自己辩解,“我在找伯爵先生,站得高望的远嘛。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唉……” 他这声叹息听得夜斗也想叹气了,然而嘴一张,叹气变成了哈欠。 夜斗把双臂垫在脑后,现在倒是一点紧张都看不出来了,甚至还有几分难得的惬意。他原本还在担心楠雄的安慰,不过现下却是不太担心了。 他本想着,楠雄不过只是一介凡人尔,要是追着那只着火的大时鬼闯入什么了不得的地方,发生什么不得了的意外,那可就要命了。要是这种情况当真发生了,他会在神议上被众神□□不说,还失去了一条宝贵的人命,如果连一个普通的信徒都保护不了,那他还当什么神明呢。 然而后来仔细一想,楠雄其实没什么值得担心的。他是个有主见的小孩,而且那个普通人能做到一瞬间就从东京来到八原,又在一瞬间消失到自己找都找不到的地方。 真的,没有哪个一般人能做到这些,所以他相信楠雄肯定不会有事。 反正要是真遇上事了,他也肯定能用瞬间移动逃开的嘛! 夜斗把自己的担心放得四平八稳,对楠雄充满了信心。 他准备阖眸养一会儿神,他实在是有点累。但还没休养多久,头顶的树枝猛地抖了抖,好几片枯叶掉到了他脑袋上。 是雪音从树上跳下来了。 “伯爵先生过来了!”他推推夜斗,相当激动地说,“醒醒,我们可以准备出发了!” 夜斗一手扶着树干,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恰好瞥见到了雪音脸颊上的微微红晕,坏笑着打趣道:“你挺兴奋的嘛。” “嗯!”雪音也不掩饰,“总感觉我们离真相很近了呢!一想到马上就能修复世界线,就期待的不得了!究竟该怎样才能把崩塌的世界线拼回原状,你不觉得这很像解数学题一样,特别有趣吗?” “这时候就别念叨学习啦,笨蛋雪音。” 夜斗揶揄着,却怎么也无法感受到雪音所说的那种激动的情绪,反倒还有些消极怠工。 为什么呢……是因为害怕会失去那些本就不该拥有的记忆吗,还是担心失去楠雄这个信徒,亦或者是恐惧自己身边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根本就不该存在于他的脑海中? 真是的,他还想把楠雄带到日和面前,让他们两个人认识一下的呢,现在还能有这个机会吗? 等等,日和是真实存在的信徒吗?是属于他的世界线中的人物吗?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并没有信徒,仅仅只是一个无人记得的神明?或许不久就会消失在世上也不一定…… 前所未有的恐惧让夜斗一时间难以喘息,仿佛被狠狠扼住脖颈,又被拖入冰冷的水中,无论如何挣扎也无用似的。 “夜斗……喂……笨蛋夜斗!” “啊!” 夜斗惊醒,后背出了一层冷汗。雪音好像已经叫了他好几次了,但他现在才听见。他用力喘了口气,抬手抹去额角的一层薄汗。冰凉的手掌贴在额上,稍许令他冷静了一些。 “你还好吗?” 就连爱德蒙都送上了自己的关切。 夜斗慌忙摇头,尴尬地笑了两声,有恢复了惯常那副笑哈哈的模样。 “哎呀哎呀。”他熟稔地把手臂搭在爱德蒙肩膀上,学起楠雄时居然还挺像,“你怎么花了这么久才过来啊,我们等你都等得急死了。” 不过他这副幸灾乐祸的模样里倒是一点点担心都看不出来。 拢共花了十八分钟又三十二秒才和夜斗成功汇合上的爱德蒙,心情复杂,不想说话,更不想解释他不会瞬间移动这项技能。 “好啦好啦,我们快走吧!”夜斗用力一锤爱德蒙,一蹦一跳着朝山里走去,“找时鬼去咯!” “你走慢一点啊!” 雪音嚎着,赶紧追上他的脚步。 山间层林厚重,前一日下了雨,空气中是水汽,密得透不过气来,行走在其中,总觉得身上的衣衫都快被这些水汽濡湿了。这真算不上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夜斗走在最前头,他在地上捡了根树枝,当做拐棍扫开挡在前面的植被,多少算是走起来方便一些了。 行至半山腰时,他们找到了一些踪迹——几片烧焦的落叶。摸一下,还能感觉到残余的温度,显然那只时鬼曾经过此处。再往前走,有一汪不大的水塘,已经干涸了。水塘周围杂乱地遍布着脚印和落叶,还有几块被烧焦的身体碎片。 “看来它在这儿把火给灭了。”夜斗判断道,“这可不妙。” 说不定会和楠雄迎面撞上。这可不妙。 他们赶紧加快了脚步。时鬼在水塘边留下了足迹,他们的搜寻变得简单多了。 追着地上的痕迹,他们走了好一段路,也终于离开了茂密的层林,走到了一块相对平坦的空地上。他们快要走到山顶了。 眼看就要找到它的最终去向了,足迹居然断了。偌大的草坪上一个足迹都没留下。 高涨的情绪瞬间跌落到了谷底。夜斗不信邪,四处看了看,还是什么都没找到,反倒是瞥见到了不远处的鸟居。 “唉……还是躲不过得和她见面的命运……” 夜斗讷讷般自语了这么一句,心里分明已经做好了觉悟,却一点也不想挪动脚步。恨不得就在这片草地上生根发芽了才好。 “诶,夜斗,那个就是追月神的神社吧?” 雪音指着鸟居后的朱红色屋檐。 夜斗相当沉重地点了点头,随即立刻摇头否认:“严谨点,那个是人家稻荷神的的神社,追月只是鸠占鹊巢!明白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这么凶干嘛。” “走,咱去找追月!” 夜斗恶狠狠的撂下这话,总算是做完了心理准备,大步迈向神社。 神社前修了一条青石阶路,从山脚直通向神社。其实原本他们也可以选择这条路上山,只是夜斗不太想这么做罢了。 每一级台阶都很相当干净,没有青苔,亦无落叶。有个苍老的拿着扫帚,慢慢悠悠地扫着,听到脚步声,抬头向上看了一眼,朝着夜斗的方向鞠了一躬,而后低下头继续打扫。 是信徒吗?居然能看到神呢……夜斗看着那老人,如此想着。 他随即就收回了目光,继续向上,终于见到了追月神。大概是早就感知到了夜斗的气息,她早早就来到了神社前等待他的到来。 她站在最上一级台阶,清风摇响垂在鸟居下的金色铃铛。今日略有些闷热,她换下了夜斗上一回见到时所穿的那件暗黄色振袖,换成了一件青蓝配色的短装,蹲坐在一轮明月上,兔耳一动一动的,手里拿着把素色折扇,正漫不经心地挥着,居高临下地看向夜斗,与夜斗记忆中那副倨傲的模样没有任何差别。如果没有这副表情,她应当更具少女的娇俏。 看来这千百年来她还是没有一点变化。 纵然日光灼灼,也没有掩去追月神座下的这轮明月的光辉。一只小兔子蹲在追月神的膝头,专心地啃着一块糕点。 “哇……”雪音盯着那轮月,都看呆了,“这月亮石她的神器吗,夜斗?” “都说了……!”夜斗愤愤然说着,又怕被追月神听见,赶忙压低声,“都说了她不是神,哪里来的神器!” “哦……” 追月神收起折扇,轻抚着兔子的耳朵,脸上的倨傲却是一点也没有少。 “没想到居然是夜卜……夜斗神啊,当真是难得的贵客呢。”她扬起笑容,看上去却一点也不和善,“夜斗大人的神社建得如何了?地基打了吗,呵呵……” 要不是雪音拉着他,他早就冲上去揪追月神的耳朵了。 “对了,你的信徒也在这儿哦。” 楠雄从追月神身后走了出来。 第21章 不正常的争执 夜斗惊了,自己的宝贝信徒出现在最讨厌的家伙身边,这种事情是真实存在的吗? 他狂奔上台阶,一把抓过楠雄拉到身后,以如同母鸡护崽般的姿势把楠雄和追月神隔开了,警惕地瞪着追月,生怕她做出些什么不安分的事。 追月掩唇轻笑,对于夜斗的这番做派倒也不生气,格外大度般地说:“放心吧,你的信徒没事。千百年来我这儿香火就没有断过,不至于抢走你的信徒。” “谁会信你的鬼话啊!”夜斗前所未有地斗志昂扬,立刻呛了回去,“上回我不就在神社门口睡了一觉吗,你居然用墨在我脸上写下了‘笨蛋神’。我们俩的信任关系已经破灭了,破——灭——了——!休想我再信你。” “随你吧。” 追月也不恼,转身进神社了。虽然她看上去只是少女的模样,但论起年龄,却几乎是夜斗一倍,又因她平素就相当倨傲,因而做派总有几分高高在上的老成。这是夜斗最讨厌她的地方。 一个是祸津神,一个是伪神明,其实他们的关系也并不算是多么差,大概介于陌生人与点头之交之间,不至于两看生厌。实际上,从某种角度看来,他们还是很相似的——他们都在拼命挣扎着成为一个好神明。 但他们的不合也是不可能消除的,他们彼此都这么认为。 追月嫉妒夜斗以神明之姿诞生,哪怕仅仅是作为杀戮愿望的载体,哪怕满手都是鲜血,但也是神明;而夜斗鄙夷着追月的孤傲,以及强占稻荷神社自认为神的卑鄙做派。 他们达成了共识,绝对没有任何和解的可能。 夜斗冲着追月的背影冷哼了一声,声音响得一听就知道是故意让她听到的。追月笑而不语,把年长者的做派表现了个十成十。 这一回算是夜斗吃了亏。 夜斗把视线从追月身上移开,不想再多和她有什么交往了。现在重要的是楠雄,得赶紧检查一下他的情况才是。 他上上下下把楠雄扫了个遍,就差没掀开他的衣服上下其手了。楠雄看起来和平常没有太大的区别,身上也没伤口,夜斗顿时放心了。 既然没有生命安危,那么是时候进行一下适当的教育了! 夜斗一拍楠雄的肩膀,用力之猛,让楠雄额前的刘海都颤抖了几下。 【干嘛?】 如此感动的再会,楠雄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如此冷漠,所幸夜斗的心脏已经经受过了千锤百炼。 但他还是很想上手狠狠锤楠雄一拳,他坚信疼痛才会带来深刻的记忆。 他都已经举起拳头了,可在最后一刻还是停下了,没有砸下去。 “你啊你啊!”他用力戳着楠雄的肩膀,没好气地数落着,“我都说了,我和追月那家伙关系不好,你怎么还巴巴地跑到人家那儿去呢?你也是有够心大的,就不怕她会谋杀你,然后把你埋在神社门口吗?” 【既然她在扮演着一个神明,那么,哪怕仅仅只是为了维持这个虚假的身份,她也不会做出什么吧,因为那样会折损她的声誉。】 楠雄这番极其冷静的分析竟然听得夜斗感动不已,看着他的眼神中满满都是“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欣慰,甚至还想扑上来保住他,幸好他赶忙闪身躲开了。 湿漉漉还带着汗臭味的熊抱,楠雄不想要。 “齐木,你查到什么了吗?” 爱德蒙踏上台阶时问道。 是了,楠雄是他们之中唯一一个追踪着时鬼的人,就算是跟丢了,知道的也一定比他们多。夜斗也不闹了,静静等待他的答复。 【那只时鬼逃进了一个洞窟里。】楠雄朝身后一指,【就在距离神社后面不远的地方。】 洞窟实在太深,楠雄觉得应当等到全员到齐才能下去查看。想到夜斗之前提到过追月神,楠雄猜测他们无论如何最终也总经过神社前的,所以才选择等在神社前。 至于夜斗信徒的身份,这完全是追月在见到夜斗后猜出来的,楠雄他只是说了一句“我在这儿等个人”而已。 夜斗一惊。 “洞窟?不会是……” 他急忙跳上鸟居,从这里看去,果真能看到楠雄口中的那个洞窟。开口极大,直径几乎接近五米,与其说是洞窟,倒更像是个深坑,直通向下。从洞中吹来的风掺杂着些微妖气,还有些时化的痕迹。 “那是个风穴。”夜斗回到了地面上,给出了这番结论,“时化并不明显,可能是因为还没到妖怪的活跃期?” 他也不太确定。神社后的这个风穴,可以说是他见过的最平静的了。一般来说,风穴周围应该满是妖怪,有一些时化情况严重的风穴,哪怕是神明都不敢轻易靠近,生怕沾染上那要命的恙。 如此安定,必有蹊跷。 “当然了,因为有我在。”追月不知什么时候又从神社里出来了,确切的说她就没有进去过,一直都躲在门内偷听他们的对话。 “说什么胡话呢。”夜斗撇嘴,有几分不快,“就是因为有你这么个千年的妖怪在,所以才吸引了更多的妖物吧。如果有真正强大的神明驻守八原,大概率是不会有这样的风穴产生的。” 追月神的表情没有变化,仿佛像是根本不在意似的,抚摸兔子的手却停顿下了。 “那么,你认为这个风穴为什么会这么平静?是因为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跳入风穴清理妖怪啊。”她掐紧了兔子的脖颈,“你们神明有这胆量吗,你认为那位稻荷神会这样做吗?” 这话无疑是在质疑神明了。夜斗绷紧了眉,嘴角的弧度消失不见,双唇抿得紧紧的。追月神所说的这些,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沟通的。他也曾杀入过黄泉,那可是比风穴更危险的地方。况且,毘沙门之类的神明也会定期在风穴周边巡视,怎落在她的嘴里,就成了怯懦? “你能深入风穴,还不是因为……” 夜斗的辩解只说了一半,追月将他打断。 “因为我不会染上恙,你是想说这个吗?”追月的脸上再不见倨傲,唯有难以平息的愤恨,“难道我就不会被那群妖怪杀死吗?你们神明能够换代,所以才说的轻巧。呵……” 她的生命,却仅仅只有一次啊。如果不是为了住在八原的所有人的安全,她何必一次次地将自己置于被众妖撕裂的险境。 可神不会理解。 毕竟是高高在上的神。 “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追月神关上大门。 “等等!”夜斗把树枝插进门缝,硬是重新撬开了门,“我还有话要问。” 第22章 不正常的共识 “抱歉,我不感兴趣。况且,我想我这么个无用的小妖怪应该也没有什么能力回答您的问题才是。” 这似乎是夜斗第一次听到追月神毫不避讳地说出自己的妖怪身份,再次之前她从来都不愿意承认,倨傲的模样和高天原的一些神明几乎是如出一辙。不过现在不是惊讶的时候,追月正在用力推门,恨不得把树枝夹断,把他们统统拒之门外。 关于风穴和时鬼的事情,夜斗一点都还没有问出来。既然都已经和不想见面的人碰了面,那绝对不能在这里停下。 他握紧了树枝,用力朝门里一捅,决定贯彻阿基米德的伟大理想,撬动地球——啊不,撬开大门。这一招却误打误撞地得到了更好的效果,追月被突然戳过来的树枝吓到了,急忙朝后一退,如此一来手上的力气便就减了几分。趁着这绝妙的机会,夜斗赶紧抬脚踹开大门,趁着追月还没反应过来,一把拽过爱德蒙和齐木就往神社里推,自己也紧随其后闪身进去了,末了还不忘顺手关上大门。 朱红色的大门没有一点点防备地在眼前闭上,雪音有点懵,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夜斗偏偏把自己落在了门外。不过下一秒他听到夜斗呼唤了他的名字,而后他便以武器的形态回到了夜斗。这实在是一种诡异的进门方式,但雪音也没生气,毕竟再怎么说这个笨蛋神明并没有忘记他。 追月被门撞了一下,猝不及防地从月座上摔下了。她挣扎着站起,连衣服上的污渍也不管了,冲夜斗怒吼:“都说了,我的神社不欢迎你进来!给我滚出去!” “你让我滚我就滚,难道你是我的信徒吗,你说什么我就必须得做什么?” 夜斗靠在门上,用身子堵着门,哪怕什么都不说,态度也已经相当明显了——在问到想要知道的事□□情之前,他绝对不会离开一步。 追月的嘴角抽搐得厉害,她恨不得抡起月座砸向夜斗那张大脸,但又生怕弄坏,只好悻悻然放弃了这个念头,冷笑一声权当是对他的回应。她转身走开,在神龛后坐下,完全无视了他们的存在。 她这番冷淡的态度也没办法劝退夜斗,反正他是铁了心一定要问到想要的答案的。他在门边找到了块木板,压在栓上,这样就不会有人进来了。这种时刻他才不想被追月的信徒打扰。 “诶,我问你。” 夜斗嚷嚷着问,追月默默不答。 “那群时鬼就是在这座山上的某处冒出来的吧,你知不知道具体是在哪个位置?” 追月把小兔子抱到膝头,还是不说话。 “你别装死啊,这事情很重要!”夜斗有点急了,快步冲到神龛前,音量一点都没有降低,“你肯定知道什么,对吧?” 这回追月终于不再是无动于衷了。她微微侧过身,看着夜斗,而后说了一句:“让开。” 夜斗没反应过来,追月的手就探了过来,越过他的身子,从旁边桌上放着的油纸包里拿出了块糕点,捏碎了放在手心,让小兔子能吃得更方便些。 哪怕夜斗是个傻子,这时候也该看出来了,追月还真就当真了,完全不准备理会他。夜斗不免有些不服气,他又没做错什么就连那些没来得及说完的话也都是合理的猜测。他本来就因为时鬼的事情急得要命,追月偏偏还得来闹上这么一出。既然如此,那他索性也杠上了,大剌剌地往地上一坐。 “你要是什么都不说,我就一直堵着门待在神社里,直到你愿意开口为止。” 他抛下这么一句话,便仰面躺下了。 这一次追月终于给出了一些针对夜斗的反应——她冷哼了一声。 “随便你吧,祸津神。反正你也不是头一回把灾祸带到我这儿来了,难道我还需要担心你这个毛头小子掀起什么风浪吗?”她轻蔑地说。 “切……” 夜斗翻了个身,背对着她。现在哪怕仅仅只是瞥见到追月的衣角就已经足够给他的怒气泼上一瓢热油了,他得先消消气。 于是从午后一直僵持到天黑,两个人硬是一句话都没再说过。神社里只有一盏通风用的天窗,黄昏还未降临时神社里就已经暗得够呛了,雪音赶紧点燃了几根蜡烛,但也还是不够亮。 “齐木齐木,你帮我找找看,灯的开关在哪儿。”雪音哆嗦着对楠雄说。 雪音也不是想要故意差遣楠雄,只是因为他怕黑罢了。单是处在黑暗之中就已经让他心慌不已,能像这样一声不吭地坐着已经算是难得地坚强了一回,要是再让他抬头环顾四周,他说不定会吓得叫出声来。 所以雪音才把这个重任托付给了楠雄。 【这里没有灯。】 别说是灯了,连电都没有。这么古旧的神社压根就没办法排进电路,能保持不坍塌就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雪音吓得不仅哆嗦甚至还结巴了,眼泪汪汪地看着楠雄:“啊……那那那……那怎么办啊?” 【不用怕,我带了手电筒。】 “我也带了。”爱德蒙说着,和楠雄一起掏出了手电筒,拧亮开关,贴心地竖立放在了靠雪音比较近的地方。 谁都看得出来雪音很怕黑。 两道明亮的白色光柱竖在雪音眼前,照亮了些微角落,却并没有让雪音安心多少。他抖得更加厉害了,略微松动的木板都被带动着发出了嘎吱嘎吱的细索声音。 “你们不害怕……灯光照不到的地方藏着什么要命的怪物吗?” 都这种时候了为什么还要想这么多! 【那点堆火吧,这样应该够亮了。】 虽说神社里好像没有什么现成的火炉或是火堆,但现造一个也很快,只要小心一点别烧焦神社的地板就行。 爱德蒙点头附和:“这注意挺好的,反正晚上也冷,点堆火也能暖和暖和。” 爱德蒙完全就是个行动派,说着就动起了手来,把堆在角落的废木柴搬了过来。正擦拳磨掌准备钻木取火,头顶却洒下了清冽的光辉,将神社照得微微亮。 “不许点火,你们会把我的神社都烧光的!”追月终于开口了,但是语气有点凶,“现在这样够亮了吗?” 她用了些小小的妖术,让月轮之光凝缩在这座昏暗的神社中,虽无法与白昼相比拟,但至少不再有骇人的黑暗存在了。 雪音这下不再害怕了,赶忙起身朝追月鞠了一躬:“谢谢您!” 追月神没吭声,倒是夜斗酸唧唧地“嘁”了一声。 雪音有点尴尬,夜斗的拆台实在是太过不合时宜。趁着追月神没有看过来,雪音赶紧挪到了夜斗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把他叫醒。 “你和她道个歉吧,这样你们两个人不就都能下的来台了吗?”雪音好声好气地试图说服夜斗,“想问的也都能问出来了。” “不要!”夜斗倔得很。他宁愿在这儿僵持上十天半个月,也不乐意向追月低头。 雪音继续好声好气劝:“这时候就别闹小孩子脾气了……你想想,比起追月来,肯定还是时鬼更重要吧。” “最重要的我的尊严,我的PRIDE!”夜斗扯着嗓子一顿乱吼,显然是想要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 【像小孩子一样。】 “你说什么?!”夜斗撩起袖子,继续嚷嚷。 楠雄睨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继续说了下去。 【我说的不只是你,我说的是你们两个。不过是点小事罢了,居然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说不定就在你们置气的这几个小时里,时鬼会有什么异动呢。而你们还……】 “不过是个人类罢了,居然敢对神明指手画脚。”追月也出声了。 好像只有这时候夜斗和追月才表现出了短暂的和谐。 不过冷静下来仔细一想,楠雄也确实没有说错什么,各自退一步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夜斗越想越觉得这话时多么合理,然而碍于面子,始终不敢迈出那一步。犹豫到一半,最终结论还没成型,楠雄帮他选择了答案——楠雄把他推到了追月面前。 不得不说了。 夜斗清清嗓子,先是以棒读的语音语调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歉意,以及不该质疑追月的动机。顺便的,还告诉了她一个小秘密。 “不是每个神明都能换代的,只有那些有名的神才能。比如我,就不能。” 追月双手环在胸前,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神社的横梁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满脸倨傲,好像还鄙夷般地嘲笑了一声。 “是吗?你真惨。没有神社,还不能换代,啧啧……那可得小心点,别死在这儿了。” 夜斗气得牙痒痒。他不奢求追月感激涕零地跪倒在他面前表示是自己说的不对,但也不该是这样一幅模样啊。这也太气人了! “你可真是牙尖嘴利啊,死兔子。” “彼此彼此。”追月跳下横梁,“好了,现在和我说说你口中的‘时鬼’究竟是什么东西吧。” 第23章 不正常的过往 夜斗的心情有点复杂。他有点想不通,为什么所有人都会选择他来当时鬼这一名词的解释人。算起来,他都已经给不下三个人讲过时鬼的定义了。再讲下去,他怕不是会变成时鬼学的专家。 他真的不想再重复了,可怜巴巴地朝雪音投去求助的目光,可雪音却没有察觉到。此刻的雪音正满心好奇着头顶的清辉月光究竟是出自什么原理,根本没有别的心思去关注其他事情,自然也把夜斗摒除在外了。 夜斗心碎,转而看向楠雄,怎料楠雄居然冲着他比了个大拇指。 这是“努力上,不要怂”的意思吗? 夜斗不再挣扎了。他看出来了,与其找这几个不靠谱的家伙帮忙,还不如自己当复读机来的更实在些。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重复了一遍时鬼在东京的情况和来龙去脉,顺便把今天遭遇巨大时鬼也一并传达。 “原来你们称呼那怪物为时鬼啊。” 追月的回答完全不出夜斗的预料,他就知道追月会这么说! 夜斗揉揉眉心,稍许觉得有些疲惫,但还是强打起精神继续问道:“所以你有印象吗?” “每六天就会大批量涌现的妖怪,你觉得我会不记得吗?”追月的回答是一句反问,“它们好像是从后面那个风穴的另一个出口涌出来的,不过我也不是很确定。”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那只时鬼扑灭了身上的火以后,就立刻马不停蹄地飞进风穴了。敢情那儿连接着它的老巢! 这下差不多就能断定,风穴的深处就是时鬼的源头。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不等夜斗继续抛出疑问,追月就自顾自地讲起来了,“我确实好几次深入风穴,但我只是清除了其中的一些妖怪罢了,并没有仔细地查看过。不过有一回进入的时候,我发现风穴的最底部有一个更深的洞穴,但是洞穴表层覆盖了一层透明的薄膜,像是什么结界似的,我没有办法弄破。” 薄膜般的结界?连追月都没有办法击破,那该怎么才能深入呢? 看来在正式进入风穴之前,得先解决这个问题。 “对了,你的神器,是一对太刀对吧?”看着雪音,追月这般说道。 夜斗讷讷地点了下头,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想要让我斩开结界吗?” 追月没有否认,只没头没脑地说:“我那天并没有带武器。” 没有武器,想要破坏结界当然不容易。而夜斗既是神明,又有着锋利的神器,拼一把的话,成功率其实不会低。 夜斗考虑了一下,觉得这注意确实可行,毕竟他也曾用雪音斩破了草薙之阵。现在摆在眼前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结界罢了,就算再坚固,也不会比高天原设下的夺命阵更坚固。 “那我们走吧!” 夜斗一刻也等不了,但追月却叫住了他。 “再等等,现在不是最好的时候。等到晚上我会与你们同行。” 夜斗仰起头,窗外的天空已经蒙蒙亮了。没想到天居然亮得这么快,时间还真是一不小心就会流走呵。 “你什么时候对这件事情还感兴趣了,我以为你完全不在乎的。” 夜斗这话有几分嘲讽的意味,不过是善意的嘲讽。 追月斜睨了他一眼,冷冰冰地说:“为了防止你死在里面罢了,而且这和八原也有关系。夜黑后,我就可以使用月辉结界了。在我的保护下,你不会染上恙。” “我真的不是想要让我死在风穴里吗?” “本来是这么想的。不过你不能换代也实在太惨了,所以我大发慈悲,不准备对你做些什么了。” 追月还是以惯常的平淡语气说着这些话,但心里却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她一直以为每一个神明都能换代,死亡永远不会局限他们的脚步,不成想原来他们中的一些也和自己一样,被死亡束缚。 追月不免同情起夜斗了,态度也稍许软和了些。 夜斗无言以对,勉强才憋出一句干巴巴的“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天才刚亮,距离黑夜下一次迫近还有好几个小时,夜斗决定在这段时间内做些什么——譬如像是把旅馆的房间退了之类的。很显然,今晚他们都得耗在风穴里了。说不定这一回能一击即中,从源头直接消灭时鬼。既然这样的话,那么再续订旅馆房间就太不划算了。 他囊中羞涩都不知道多久了,绝对不能在不必要的地方多花钱。 “对了。”夜斗准备离开的时候,追月突然叫住了他,“你要是在外面看到那个扫地的老人,同他说一声,如果有信徒过来,让他们不用进神社了,今天神社不开。” 夜斗内心犯懒,想要推绝这项请求:“你自己怎么不和他说。他不是你的信徒吗?” “反正你都是要走出去的,托付给你正好。”她顿了顿,讷讷说着,“我不想和他接触太多。” “知道了知道了。”夜斗吊儿郎当地应着,又叮嘱了雪音几句,让他别乱跑,然后就出去了。 雪音紧盯夜斗的背影,看着他消失在了山下,估摸应该是不会折返了。追月神将神社的大门敞开,虽说今天她不准备开放神社,但总还是得让新鲜空气和日光透入才是。 就在这时候,雪音叫住了她。 “那个……”他有些扭捏,也有点不好意思,“追月小姐,您好像和夜斗认识了很久。” “追月小姐”,这是个新奇的称谓,还没有什么人这么叫过追月——人们或是称她为可怕的妖怪,或是尊她为神明。 看来还真是个小毛头呢。不过追月没有对他的失礼感到不满,甚至觉得他还挺可爱的。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追月反问他。 “唔……因为你叫出了他以前的名字,所以我猜……” 楠雄原本并不在意他们的动静,但听到了雪音的这句话,心下不免有点疑惑,便多留了些心眼。 “你倒是挺敏锐的呢。”追月一点也不吝啬自己的夸奖,而后切入正题,“夜斗小的时候,曾经来过八原。他杀了很多人。那段时间,我的信徒都很害怕,我是从他们口中第一次听说了他的存在。” 雪音不吭声。夜斗的黑暗过往,他其实知道一些,但不是全部都了解,因而每每听到,都觉得有几分胆寒。 追月继续说:“有一天,他闯到我的神社里。我认出了他就是那个杀了很多人的祸津神,所以想要把他杀死。可这时候,他父亲来了,他说夜卜杀死的都是恶徒,而且祸津神就是为此存在的。还说,弑神对于妖怪来说是重罪,如果我这么做了,会被高天原讨伐。” 那时人类史上最黑暗的时代之一,杀戮和死亡遍布在这片大陆的每一个角落,野武士会为了试刀锋利与否而肆意屠杀百姓,将领会为了避免被敌军知晓军情而杀死传讯的士兵。那个时候的人们比任何时候都敬仰神明,但信仰却变得沉浮不定,许是因为他们向阳的和平是连神明也无法给予的奢侈品吧。 为了稳住自己虚假的神明头衔,追月接受了夜斗父亲的说辞,将他们放走了。 【祸津神,是什么?】 “你是夜卜的信徒,居然会不知道这个?”追月笑道,“祸津神,就是传递灾祸的神明啊。” 楠雄不再说了,他似是若有所思。追月没怎么把他放在心上,因为她的话还没有说完。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已经长大了,听说也不胡乱杀人了——毕竟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不知道他那一次来八原是为了什么事,但对我来说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混蛋居然一连三天睡在我的神社门口,还偷吃贡品,最后被我打出去了,临走前还嚷嚷着说我小气。” 雪音尴尬地笑了两声,这番做派实在是太有夜斗的风格了,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觉得稍许有点尴尬。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没了没了……多谢您愿意告诉我!” 丢下一句感谢,雪音就继续回到角落里蹲着了。没想到夜斗居然还有过这么丢人的时刻,雪音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雪音。】 雪音一怔,抬头一看,楠雄正朝他走过来。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听到楠雄叫出自己的全名,略微有些懵。 “怎么了?” 【夜斗,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神?】 楠雄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雪音不知该如何作答,想了很久,他才说:“祸津神什么的,只是他的过去罢了。他现在是个福神,是个会为了人们的愿望而拼上性命的好神明,所以你……” 所以你不用害怕。 雪音没有把话说完,他总害怕自己说得越多,楠雄的忧虑便会越深。适得其反就不好了,于是他闭上了嘴。 【我明白了。】 真的明白了吗?楠雄也不确定。 他第一次意识到,高尚的神明与屠戮的恶鬼,这两者的差别可能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巨大。 第24章 不正常的缘 正午过后, 夜斗才解决完旅馆的事情。 旅馆的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 且不说耳背有多么严重了, 手脚也磨蹭,把退订房间这么件没几分钟就能完成的小事整整拖长了几十倍。离开旅馆前, 看着老婆婆凶恶的目光,夜斗严重怀疑她是故意拖延的。 但不管怎样,总归还是成功了。 回到神社时,他总觉得气氛有点古怪,可却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是因为雪音在和追月身旁的那只小兔子玩得亲昵, 还是因为楠雄浑身上下笼罩着的诡异气息? 这气氛让夜斗顿感束手束脚, 走起路来都变得小心翼翼的了,生怕一不小心引发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你可真慢啊。”唯一看不出异常的追月一见到他就丢来了一句揶揄, “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 “你怎么总是在诅咒我!”夜斗气鼓鼓地说着,环顾了一眼四周,没见到爱德蒙的身影,便问道,“爱德蒙那小子去哪儿了?” “你是说那个海带头吗?他去调查风穴了。” 站在风穴边上的爱德蒙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喷嚏。 他寻思着这天也不冷啊, 怎么就打喷嚏了。难道是因为流感吗? 爱德蒙拢紧了外套, 生怕被可怕的病毒因子侵扰。他有一种预感,他很快就能见到他的master了。要是一不小心把风邪传给他, 那可不太好。 夜斗在心里嘟哝着追月直白的问好方式多么恼人, 又听追月问:“所以我嘱托你的事情,你做好了吗?” “当然啦。”夜斗没好气地说着,“那男的还很难过呢。说真的, 你和他究竟算是什么关系啊。” 要是能深挖出些什么关于追月的小秘密,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追月半垂眸,眼底似乎掠过了一丝黯淡。夜斗本以为她大概不愿开口,或者会随便说点什么搪塞过去,正想揶揄一番她的不坦诚,却听她说:“那家伙能看到神明也妖怪,我想可能是除妖师的后代吧,但他没看出来我是个妖怪。真是个废物呢。” 嘴上虽贱骂,但追月心中如何想,除了本人以外,便无人能够得知了。 夜斗感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简称为八卦的气息。他赶紧从角落里拖了个小竹凳出来,搬到追月身旁,格外熟稔地坐下了。 “然后呢?你别停下呀。”他追问道。 “你可真是个多事的家伙。作为一个神明,如此行为不端,当真好吗?” 尽管这么抱怨着,追月还是继续说下去了。 “那时候他还挺年轻的,像个毛头小子,总是闯进我的神社里来。我嫌他烦,就没理会过他。”她顿了顿,“突然有一天,他说他喜欢我。” 夜斗吓得差点没从凳子上摔下来。他上上下下打量了追月好几眼,呆愣愣地抛出了一个相当欠打的疑问。 “就你这样,也有人喜欢?” 所以果然是性别女比较好行事吗?只要勾勾手指,信徒就会乌泱泱地涌过来。 所以……他夜斗没办法闻名日本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性别问题吗?! 萌生出这一危险念头的下一刻,追月抡起了月座。 “就你这样也还能有信徒,我也非常惊讶啊!” 月座砸碎了一个小角,夜斗的脑袋被砸出了一个大坑。 “你怎么这么暴力啊!”夜斗用力捂着脑袋,赶忙扭头差使信徒楠雄替他报仇,“楠雄,打她,别怕我罩着你呢!” 楠雄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幸好这只是追月这段叙述中的一个小小插曲罢了。砸过了夜斗的脑袋,姑且也算是出了气,追月便继续说下去了。 “但我拒绝了,因为我不会爱上人类,我也不懂得爱是什么情感。”她的声音依旧如平素般清泠,却难掩落寞,“他说没关系,他会一直陪着我。” 意气风发的少年守在石阶前,为他的神明扫除污秽,年岁流转,他的生命陷入倒计时,但追月却永远是那般年轻的模样,也依旧不懂得人类的情感。 “你啊,可真是……” 夜斗或许是想说她绝情,又或许是想说她可悲,但究竟他想要说出口的究竟是什么,其实也不重要了,因为追月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 “快到傍晚了。这时节月亮出来得很快,我们去风穴那儿守着吧。” 说完,她就出去了。有关那位信徒的话题,很显然她是不准备再说下去了。夜斗很识相地不再多问,把竹凳放回原处,叫上了雪音和楠雄,一起来到风穴处。 今日的风穴依旧平静,甚至看不出多少时化的痕迹了。虽说追月前不久是清理过风穴没错,但也不至于如此安宁才是。 “暴风雨前的……” “闭嘴!” 几乎是所有人一起齐声制止了夜斗这个立flag的行为。 待天色稍暗下些,临近黄昏时,风穴上方略微出现了一些时化的痕迹,不知怎么的却是让人安心了些。 天际并无月影。追月想起来了,今日是新月,是没有月亮的,但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不过没有了月亮,追月难以使用自己的结界,只好待到天再暗下来些。 “呼……总觉得阴风阵阵啊……”雪音不停地打着哆嗦。摩挲着身子试图摩擦生热,不过起到的作用并不怎么明显。 昏暗的天色让他倍感不安,他往楠雄和爱德蒙身旁凑近了些。 【不用怕,雪音。我带了手电筒过来。】 楠雄说着,拧亮手电筒。一道白色光束自下由上打在楠雄脸上,似是将他那副素来冷淡的表情照亮了,但却又留下了一部分阴影,看上去甚是骇人。再配上镜片折射出的幽绿色反光,只一眼就能让人吓得想要撒腿就逃。 “你这样还不如不用手电筒啊!” 雪音歇斯底里的咆哮着,倒是稍许没有那么害怕了。 “别再吵闹了!” 追月的这一声呵斥吓得雪音不敢说话,乖乖点头,抱住手电筒不再吱声了。 现下的天色已经足够昏暗,可以使用结界了。追月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气,浅浅的微亮色从她周身蔓延开来,将所有人都包裹了起来。他们分明正站在无月的漆黑夜色下,此刻却像是包裹在了星空中,清辉月光自上洒下,安定感十足。 “在我的结界中,你们不会染上恙,行动也能更加自如。但千万不要离我太远,否则结界会失效。”追月这般说着,“要是因为这个才染上了恙,我这儿可不会给你提供净化用的净水。” “你好小气……” “闭嘴,夜斗。别分散我的注意力。”追月此刻才终于睁开了眼,但注意力仍是紧绷着,不敢有任何的松懈,“进去吧。” 夜斗打头阵,带着雪音第一个跳进了风穴。楠雄与爱德蒙紧随其后,追月断后。 风穴比想象中的略浅一些,下落了没几秒,就碰触到了底部。令楠雄比较惊讶的是,在结界的保护下,他竟然毫发无损。 没想到就连一个妖怪都比夜斗靠谱许多啊。 这回轮到夜斗打喷嚏了。他用力揉了揉鼻子,没把这个小小的喷嚏放在心上,也没有察觉到爱德蒙悄悄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借着手电筒的光,夜斗粗略地看了一下周围。这个风穴看起来像是个椎体,洞口挺大,向下愈发收紧,到了底部,直径就只有两三米了。附近满是碎石,只有一条路。远远看去,那条路上也满是碎石。 周围有几只小妖怪,不过都很弱,随便一弹就消失无踪了。 “你的结界倒真挺厉害的。”夜斗毫不吝啬地夸奖了起来,“一点恙都没染上。” “我可是诞生在平安时代的妖怪,能做到这些难道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哪怕是这时候,她也不忘坚持自己的“神明”身份。 沿着这唯一的甬道向前,走了许久都没有看到有什么其他的道路。 “真的是这条路没错吧?”夜斗不确定地问道。 “嗯。”追月应着,环视了四周一眼,“不过这里变得宽敞了一点,是因为那只时鬼曾往这里走过的缘故吗?” 夜斗觉得是这样没错。 不知道走了多久,甬道终于到了尽头,他们踏入了一个巨大的塌陷空洞脚下满是碎石,楠雄一不留神,险些滑下去,幸好夜斗眼疾手快,急忙把他拉住了。 谁知道这个臭小孩连声感谢的话的没有,拍拍裤腿的灰尘站到了安全的地方,一声不吭。 “这死小孩……” 夜斗嘟哝着,却没有教训楠雄。他看得出来,楠雄和平常有些不一样,但现在不是“愉快的谈心时间”,还是等到解决时鬼离开了这个鬼地方再说罢。 在空洞的最底处有一洞穴,应该就是追月所说的那个了。周围依旧杂乱无比,蒙在洞口的透明结界却依旧完好无损。 “那只时鬼一定是闯到这里来了,我记得这里没有凹陷得这么厉害。”追月说。 夜斗蹲下身子,朝洞里打探了两眼,不过没能看出些什么来。 “那他肯定是躲进去了。”他抚摸着刀背,“把结界斩开就行。” 斩开结界并不困难,甚至还能算得上是轻松。但他们还不敢就这么贸贸然地进去,便伏在边缘观察。 忽的一声闷响,洞中涌出一股黑风,咆哮着向上。 清辉的月光消失了。 “追月——!” 第25章 不正常的结界 地面微微颤动着, 似有下陷的迹象, 碎散的石块随之震动, 滚入洞穴中。 黑风将他们吹散。夜斗勉强睁开眼,可却看不清四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他的视线完全被时鬼遮挡住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的时鬼, 按说现在也不该是时鬼活跃的时日,先前他向追月询问情况的时候她也确定了这一点。 不大的洞穴涌满了时鬼,哪怕仅仅只是挥动一下手臂都能与数十只时鬼进行一番“亲密接触”。耳旁除了嗡嗡声,别的什么声音都听不清了。 果然不该那么贸贸然地斩开结界啊!他实在是疏忽了…… 也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能听见了,夜斗扯着嗓子喊道:“来个人堵住出口, 别让这群虫子飞出去!” 要是如此大批量的时鬼窜逃到地上, 情况不知道会有多么麻烦。还是辛苦一些,全部在地下解决为好, 至少这里的面积是可控的。 在一片喧哗之中,楠雄听到了夜斗的声音——没办法,谁让他的声音和自己的这么相似呢? 他甩掉了扒在肩上的一只小时鬼,立刻移动到他们来时的那个通道前,拢起碎石和泥土堵了个严严实实。他还察觉到, 这里还有另一个出口, 恰能容纳时鬼通过,只是这里实在昏暗, 所以他们先前进来时并没有察觉到。趁着这群时鬼还在洞穴里没头没脑地拥来挤去, 楠雄也把这个洞穴封起来了。 以防万一,楠雄把洞穴中的每一个角落都观察了一圈,哪怕是洞根下仅能容一只老鼠的小洞也封住了。虽说氧气的供给或许会是一个问题, 不过只要感觉解决了这群时鬼就没事了。 虽然从洞中涌上来的时鬼不少,但幸而不是连续不断地出现。时鬼的数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少了。 直到手背上无意间染上了一丝恙,夜斗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追月的庇护已经消失了。 他一下子慌了——却并不是因为恐惧于染上恙。 “追月……追月!” 他大声呼喊着追月的名字,用力斩开挡在眼前的时鬼。这群虫子依旧一群一群地聚在一起,粗略一扫,夜斗没有找到追月的身影。他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暗自保佑追月别出什么事。 都是个活了千年的老妖精了,在这种地方葬送性命,莫不是也太丢脸了些吧? 可追月久久都没有给出回应。时鬼的声音相较刚才已经轻上许多了,追月不会听不见。那么……不会真出事了吧? “追——!月——!” 夜斗的这声呼喊几乎是拼劲了全力,都有些破音了,整个肺部都隐隐作痛。 “干什么!”追月的应声来了。 她先前不是没有听到夜斗的声音,也不是没有给出答复,只是她微弱的声音被时鬼给盖去了,所以夜斗才没有听到。 她也正烦心着呢。她一直就不是个擅长打斗的妖怪,面对如此多棘手的时鬼,只能拼命防御,实在是狼狈到了极点。 喊话终于得到了答复,追月安然无事,夜斗也终于放心了,回答了她一句“没什么事”,就继续杀敌了。 爱德蒙的闪电在这片有限的不大空间中显出了前所未有的高效,电流随着时鬼的窜逃而传得更远,一次性就能击倒一大批,再配上夜斗的二刀流,奋战了数十分钟,终于将这些时鬼全都剿灭了。 衣衫整洁的楠雄站在狼狈不堪的三人中间,显得有点格格不入,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你小子怎么一点事都没有!”夜斗嚷嚷着控诉他的“罪行”,“说,你是不是偷懒了!” 楠雄不觉得自己躲在超能力制成的屏障后算是什么偷懒的行为,毕竟两个大出口都是他封住的。况且战斗这回事,也是要分人的,像他这种畏虫的战五渣(这词用在他身上实在是没人会信),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为好,要是一不小心被卷入其中,那可就成了悲惨事件一桩。 夜斗久久都等不到楠雄回话,心情有些差。楠雄肯定心里绝对是想些什么和他有关系的事情,而且十有八九不是好事情,所以楠雄这一路上才会变现得心怀芥蒂。 绝对是追月趁他不在的时候说了些什么离间的话! 夜斗恶狠狠地瞪向追月,却见她一副惨兮兮的模样。衣服被时鬼撕裂了,头发也乱糟糟的,兔耳耷拉着,可怜极了。夜斗赶忙收回目光,他知道要是这么盯着追月看,她肯定会生气。 “雪音,把你的衬衫外套借给追月穿穿吧。” 听到夜斗这话,雪音稍许有点不满,不过倒也不是因为他不想把外套借给追月,而是觉得夜斗这种借他人施恩的行为有那么一丢丢卑劣。他本想拒绝,让夜斗上交自己的外套给追月。不过他的“高见”还没说出口,却发现夜斗身上只穿了一件短袖,汗淋淋的,并没有外套。 也是,毕竟都是这样的天气了,他那件丑兮兮的运动服外套正在压箱底中。 于是雪音也没说什么了,脱下衬衫,轻轻披到了追月的肩头。 追月有点懵,笨拙地穿上,又同样笨拙地向雪音和夜斗道了声谢。她和雪音的身材差不多,他的衬衫相当合身。 空气中的氧气稍微有些稀薄了,楠雄砸开了来时的通道,让新鲜空气涌入。 “话说起来,我们好像还没遇上那只烧焦的时鬼。”爱德蒙揉着手腕,仍是保持着警惕。 夜斗也察觉到了。 “大概在洞里面?”他有些不确定地说,“真好奇啊,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是一大堆虫卵。” 他们回到洞旁,原本斩开的结界已经闭合,看起来好像还更坚固了。 这一回夜斗学乖了,不敢再有任何莽撞。他先是趴在地上听了一会儿,又探头朝里打量。 一片平静。 以防万一,夜斗把楠雄叫了过来。 “楠雄,你能往里看看吗?看出什么了吗?” 【没。】 楠雄回答得干脆,因为他早就往里面看过了。他什么都看不到,一片黑暗,仿佛千里眼被劣化了一般。 “嗯……”夜斗沉吟了片刻,将刀高举过头顶,“那就上吧!” 夜斗挥斩手中双刀,结界却没有如同意料之中那般碎裂。 气氛有点尴尬,夜斗真没想到结界会变得这么厚。 他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又斩了一次。这一回他多添了些气力,总算是成功了。 这回他们不再犹豫了,结界一破裂,就立刻跳入其中。 原以为这洞穴深不见底,然而进来了,才发现实际深度远不及预想中那般可怕,失重感大概持续得两三秒,就已双脚着地。 蒙在洞口的结界以极缓的速度慢慢闭合,根据楠雄的计算,大概需要三十五分钟左右,就会完全闭合。硬度或许也会增强几倍。 在洞穴之下,暗藏着另一片巨大的空间。追月重新用上了月辉结界,稍许照亮了几厘前路。 夜斗深吸了一口气,率先迈出第一步。 “咱们上吧!” 第26章 不正常的异次元 脚下是平坦且坚实的地面, 每一步都是前所未有的踏实, 却不免令人惴惴不安。 穿越结界后进入的这个空间, 大体上与位于它上一层的风穴差不多,也是仅有一条笔直通道, 不知通往何处。 他们一步一步走得谨慎,将注意力紧绷成一条细线,却又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警惕这条细线是否会彻底绷断。 穿过甬道,他们走入了另一个巨大的空洞。总觉得时间也随之停滞了一瞬,这里的空气与甬道处的截然不同。 夜斗举起手电筒, 环视四周。他看得很慢, 目光每停留在一处,都难以抑制内心的惊愕感。 置身在这难以窥见边际的空洞中, 他们渺小得仿佛尘埃。边壁凹下一个又一个洞,其上覆着一层薄膜,透明的,随着藏在其中的生物的呼吸而起伏鼓动,无端地让人感到一阵恶心。 这些洞密密麻麻地遍布在每一个角落, 甚至连天顶都有, 看得夜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更糟糕的是,他看不到天顶究竟在什么地方——换言之, 这空洞的高度单靠目力难以判断出来。 夜斗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扭头看向楠雄。 【三百二十米。】 楠雄知道夜斗想要问他这空洞的垂直落差有多大,无需他问出口就先一步回答了。 夜斗冲他一笑,心里也不知道究竟算是高兴还是怎么的。他甩甩脑袋, 不再多想了。 【走在甬道里时,我们位于地下一百五十米深左右。】楠雄忽然说。 夜斗刚放稳的心又开始不安地轰鸣起来了。 “可你刚刚不是说……” 【是,这里的落差有三百米以上,可我们走到现在都没有遇到过任何下行的路段。而且,我没有办法判断我们距离地面究竟多远——或者说,我们的头顶不存在“地面”这回事。】 众人皆是一惊。 “这意味着?” 楠雄并未即刻回答。他沉默了片刻。 【或许,我们踏入了一个异次元中。】 是的,这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却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毕竟他们可是经历了世界线崩塌的人啊,只要认清这个身份,那么“闯入了异次元”什么的,其实也就没有难么不可理喻了。 夜斗看着来时的那条路。他并不想表现得太过悲观,但或许——仅仅只是或许,这将成为连接他们与现实世界的唯一通道。 他默默咽了口唾沫,试图不在再让自己多想。时时刻刻担忧着后路是否还在,这样怎么能行呢? 他阔步走到墙边,毫不介怀似地一把撕开覆盖在洞上的那层薄膜。在穴中缓慢成长的时鬼幼虫在努力地呼吸着,仿佛也像是想要活下去似的。 但说到底它们也还是虫子罢了。 夜斗用刀挑出幼崽,往地上一丢,末了还不忘踩上一脚,直到它成了一团烂泥才放下心来。 不过这里有这么多的时鬼幼虫,一个个都挑出来,不知道要画上多久呢。 总而言之还是先着手干起来吧,夜斗想。 一丝微风掠过。在一声巨响中,那只遁形已久的巨大时鬼从阴影中显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是短小君,和大家说声抱歉 身体实在是很不舒服,真的没办法集中精力码字了 第27章 不正常的dynamite 简直是如同灾难片一样的开局。 那只消失好好一段时日的时鬼突然猝不及防地窜出, 朝他们扑过来。夜斗的一声“小心”呛在喉咙口, 根本没有机会说出来。 楠雄早一步躲开了, 夜斗稍许放心了些,但也不敢有所松懈, 急忙将刀横在头顶,顶住下落的时鬼,不让它庞大的身躯把自己压扁。 这时鬼的体重比他料想中的还要再沉一些,他的手都开始打颤了。对于雪音的锋利程度,夜斗一直相当自信, 可此刻刀刃抵着时鬼的外壳, 却未能没入分毫,甚至都没有划破。 啧…… 夜斗觉得事情变得有点麻烦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这只蠢虫子大概没意识到自己什么人都没压死,所以呆愣愣地趴在他的刀上,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 “你们赶紧逃开!快逃开!”夜斗冲爱德蒙和追月大声叫道,“逃远一点!”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或许下一秒就会被时鬼捻进土里, 但在此之前至少要将伤亡减到最小化。 爱德蒙拽着追月逃离时鬼的阴影箬所覆盖的区域。夜斗看着那绿色的闪电曲折着飞至安全区域内, 总算是稍许放心了些。 直到这时候时鬼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它正在做着无用功,长鸣一声, 飞到了半空, 须臾间就消失了踪迹。夜斗只觉手臂一轻,还来不及放松片刻,赶紧跑到了爱德蒙那儿去。 时鬼的叫声盘绕在头顶, 却迟迟没有飞下,目光所及之处也无法捕捉到它的踪迹。 “我们还是不要像这样聚在一起比较好。”爱德蒙紧盯着四周,如此提议道,“分散目标,它攻击起来也会变得困难吧。” “还是你机灵啊!” 夜斗当下就将他的提议身体力行,一溜烟跑得好远。 胆小鬼。楠雄心想。 “你也赶紧离远点。”爱德蒙叮嘱楠雄,仍是不安地四下观察,“甬道那边应该会比较安全,要是它朝你冲过来了,你就往甬道逃,知道了吗?” 【好。】 这种简单的谋略,他当然是知道的。他不紧不慢地朝甬道处走出,总觉得爱德蒙比夜斗靠谱多了。 爱德蒙扶起追月,慢慢地贴近墙壁。追月刚才好像不小心扭伤了腿,具体情况如何爱德蒙无法判断,谨慎起见还是把她带在了身边。 “楠雄,帮忙看看那只臭虫飞到什么地方去了。谢啦!” 夜斗差使起楠雄来一点都不带犹豫。楠雄尽管应了声好,但心里总还是有几分膈应。 这种事情,哪怕他一声不吭,自己也是会主动去做的。但被夜斗这么一提,多少显得他像是在夜斗的要求下才做出了这个举动似的。 分明这是出自自我自愿,被动地扭曲成了他人的建议,这样的事情楠雄不喜欢。 算了,还是不计较了。反正修复世界线后,一切就都会消失的……祸津神也好,杀戮的愿望也罢,这些原本就不该出现在他的世界中,是应该回归原位,他也不必再多做纠结。 “喂!” 伴随着这一声破音的呼喊,楠雄被猛地撞开了。身子轻飘飘地飞到了几米开外的地方,直到撞上墙壁才堪堪停下。手中的手电筒一不小心脱离了他的掌心,现在不知道正在什么地方发光发热着。 楠雄扶着墙壁站起。许是微弱的光遮蔽了他的视线,他竟觉得挡在眼前的背影那般宽阔,仿佛能挡下一切灾厄似的。 夜斗挡在楠雄的面前,举刀顶住了时鬼的利爪——原本是该穿透他的身体的吧。夜斗整个身子都绷紧了,每一块肌肉都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重量,楠雄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撑不下去了,因为他的双腿都在打着颤,而时鬼又添上几分力气,夜斗被推着朝后滑了几厘,但他再度稳住了。 “臭小子,这种时候发什么呆啊!”许是因为浑身肌肉都绷紧了的缘故,夜斗的话语听上去像是在咬牙切齿的咒骂一般,“还傻愣愣待着干什么,跑远点!” 【不用你提醒我。】 楠雄的心绪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波动之中。 他刚才发呆了,有那么几秒沉浸在了自己的事情中,而忘记观察时鬼的行踪。如果没有夜斗挡住这一击,他会怎么样呢?楠雄知道,自己大概率是不会出事的,直感会帮他逃过一劫。 除了楠雄自己,没有人能知道楠雄还有这样的能力,所以夜斗才会冲过来。如此一想,夜斗的帮助简直就是理所应当的,但楠雄的心情依旧复杂。 夜斗站在距离他最远的地方,从观察到时鬼的踪迹到冲向面前保护自己,这应该是下意识的行动才能达到的速度。 楠雄终止了思绪的走向,他害怕再继续推演下去,会得出“夜斗在乎自己的生命”的结论。 夜斗斩落了时鬼的一足,却没能让优势倾向自己,反倒是激怒了时鬼。夜斗只觉身体越来越沉重,体力被迅速抽干,他感到了几分异常。 他从时鬼身下滚过,绕到另一边,冲着爱德蒙大声道:“我怎么觉得这虫子比之前的大了点儿,还更厉害了?” 爱德蒙喘了一口粗气,不敢停下,便一边防守一边说道:“同感!” 【你们没猜错,它的体型增长了一点六倍。】 这是楠雄在脑中经过分析比对而得出的结果,如此一来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们的战斗会僵持如此长时间还得不到一点点的成效。 精确到了极点的数字,夜斗忍不住苦笑:“难不成这儿的风水比较养人——啊不,应该是比较养时鬼。” 【我怀疑这里的环境对我们各自的能力都有一定的减幅,所以你们会觉得很疲惫。】 这只是楠雄个人的猜测而已,暂时还没有任何的数据或是确切的事实作为作证,但根据现下的情况来说,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这里让他的超能力稍许弱化了一些,所以在时鬼靠近时他才没有及时察觉到;所以夜斗和爱德蒙的战斗会如此辛苦。 “什么?”爱德蒙一惊,差点被打到,幸好及时逃开了。 “这是不是太惨了一点!”夜斗好像有点绝望了,“那我们怎么办?” 楠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要不然……” 爱德蒙一边逃开时鬼的攻击,一边探手进衣服里摸索着,好一会儿后掏出一大管炸药,笑了一声,不知算是无奈的苦笑还是出自于得意。 “要不然,我们把它炸死在这里吧。” 夜斗惊了,先前来的时候他一点都没发现爱德蒙藏了这么个大杀器。 该死的,他竟然对这个提议有点心动。 “……能炸死吗?”他小心翼翼地向爱德蒙确认了一下。 爱德蒙陷入沉默,让夜斗更不安了。 不过他没有沉默太久,用力一点头。 “一定可以的!” 这压根就是精神胜利法吧! 夜斗和楠雄同时感到了一阵脑壳痛,但现在也就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了。要是再拖下去,他们怕不是都要变成时鬼足下的亡魂。 “楠雄,你先出去,到坑上面去!”夜斗把系在腰上的一卷麻绳丢给他,“顺带看一眼结界有没有封住,没有的话就赶紧上去,把绳子垂下来,我们会爬上来的!” 封住了,他就再斩开。 【没封住。】 但你怎么不考虑一下我该怎么上去呢——明明可以用超能力轻松无阻爬上坑洞的楠雄,这会儿好像有了一点小脾气。 不过他没有任小脾气自由发挥,抓起麻绳,一眨眼就不见了。 爱德蒙把引线往粗糙的石壁上快速一擦,朝时鬼掷去。硝烟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时鬼好像是被这股味道吸引住了,扑棱着一动不动。 趁着这机会,夜斗赶忙逃了出去,爱德蒙和追月跟在身后。 眼见就要到达出口,忽听得身后一声咆哮,那只时鬼怒而撞向甬道,竟将甬道拱宽了些,足以让它通过。整个洞坑猛烈得一颤,他们的脚步也随之一顿,但他们不敢停下。 似乎有什么微弱的声响被掩盖住了。冲撞和咆哮的动静停下了,夜斗慌忙间扭头,身后少了一个人——追月被时鬼逮住了。 夜斗想也不想地折了回去。 追月的身形几乎快被庞大的时鬼完全挡住,但流出的鲜血在黑暗之中却是那么明显,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忽视。她大半个身子都被时鬼啃咬着,难怪时鬼突然安静下来了。 爱德蒙本也想折回,但夜斗却让他赶紧出去。 “我去救她出来!” 他说。 可是否真的能做到呢?夜斗并不确定。 但他一定要做到。 引线不知还有多久才会烧尽,炸药不知还要多久才能爆炸,夜斗知道他的时间不多。 【结界快要合上了……】 “我会斩开的!” “不行!”追月扭曲的声音几乎快被时鬼愤怒的咆哮声盖住了,“快出去!” 她的眼中渗出鲜血,再无平素的高傲。 夜斗一愣,却不敢停下动作。 “你在说什么傻话,蠢兔子!”他骂道。 血泪垂在颌角,此刻才坠下。追月认命似的闭上双眼,不敢再看自己变得何等支离破碎,现在她连疼痛也感觉不到了。 但她好像没有那么难过。 她抿唇一笑:“我留在这儿,你快出去……” “别说了!” 利刃划破坚甲,时鬼体内棕褐色的汁液溅了夜斗一身。 “我会带你离开的……绝对!” 作者有话要说:  提问:昨天为什么没更新 答曰:手机进水屏幕坏了 人一旦倒霉起来,糟糕的事情真的是会毫不留情地接连往脑袋上砸,都不给你一点点喘息的机会呢(叹气.jpg) 第28章 不正常的回归 夜斗想要告诉追月, 不要这么轻易地为了这样的怪物而舍弃自己的性命;他也想告诉追月, 八原还需要她的存在, 绝不能殒命于此。 夜斗想说的话分明有那么那么多,但此刻却一句都没有时间说出口来。当下他的大脑仅能专注于救出追月这一件事上了。 有什么想要说的, 待到安全逃出去以后,他会一字不落地说给追月听,就算她嫌弃自己麻烦,他也会不厌其烦地重复。 所以…… “他们俩现在怎么样了?” 爱德蒙一爬上洞口就急匆匆地问楠雄。他没办法知晓里面现在究竟是个怎样的动静,他想楠雄一定有办法知道。 结界慢慢阖上, 所剩下的能够容许通过的宽度只有一臂宽。爱德蒙赶紧用手拨了拨, 想要将洞口扩大些,但却没有什么用处——分明只是一层薄薄的的隔膜罢了, 他的手却怎么也没有办法穿透,更勿论做些什么了。 爱德蒙不死心,还是不停拨弄着。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结界闭合的速度好像稍许慢了一些。 从点燃炸药的引线直到此刻,已经过去了多久, 爱德蒙并不清楚。引线还能燃烧多久, 留给他们的时间还有多久,也无人能知。每一秒都成了煎熬, 爱德蒙只觉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都透着焦躁。 他急不可耐地将身子探进洞中, 但却只能看见一片黑暗。 “喂!夜斗!快出来啊!”他扯着嗓子吼道。 坑洞内没有传来任何回声,爱德蒙的心随之一沉。他将身子探得更深,恨不得重新跳回去帮夜斗一把。 在他将这个不理智的想法付诸于实际之前, 楠雄一把从背后拽住了他,把他整个身子拖到洞旁,自己也后退了几步。 【他们来了!】 楠雄未尽的话音被沉闷的爆炸声震裂,立足的地面猛得一颤,裂开了几道裂缝。爱德蒙和楠雄都没稳住身子,被震得踉跄了一下,幸而没有狼狈地摔倒在地。巨大的爆炸声让楠雄稍许有些耳鸣。 他们紧盯着洞口,心脏跳得前所未有的快。哪怕冷静如楠雄,现在也怎么都没有办法保持淡漠了。 许是收到了爆炸的刺激,洞口的结界迅速收缩,那原本还能够勉强容纳一人进出的洞口,晃神间竟就缩成了碗口般大小。 或许下一秒就会彻底阖上也不一定,这种事情不是他们能够考量的。 “夜斗!” 【夜斗……】 他们几乎是同时呼喊出了夜斗的名字。 可他真的听得见吗?楠雄不想表现得那么悲观,但这是个现实的问题。 或许他听不见,说不定他已经陨落了。 ——夜斗这种无名的小神,要是没人记得他,无人向他祈愿,他就会消失。 他想起了毘沙门说的。 可现在有人记得他,有人呼唤他,他却可能…… 爱德蒙仍在呼唤着,楠雄却不再出声了。他呼出一口浊气。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些难过…… “来了!” 他的声音穿透猎猎火焰与落下的石块,清晰无比地传入耳中。楠雄愣了一瞬,压在心上的沉重悲戚好像被夜斗的这声应答击成了碎片。 伴随着爆风,堪堪阖上的结界裂开了一道银白的裂痕。下一刻,夜斗穿破了结界,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的右腿被时鬼咬了一口,落地时狼狈地跌倒在了地上。可他满不在意似的,一声不吭——事实上他现在根本没有精力管自己究竟是个怎样的情况。 他的肩上扛着追月,而今看来却只是个满身是血的人形而已。爱德蒙帮着他一起把追月放到地上。 追月的双眸半阖着,睫毛微微翕动,却感觉不到任何活着的实感,满身的鲜血实在难以判断她究竟受了怎样的伤。 夜斗叫了她好几声,但她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给出一丝一毫的反馈。夜斗侧耳贴近她的胸膛,微弱的心跳声几乎快要和地面的震动融在了一起。 她还活着,可没人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能够挺过去。 脚下的裂缝逐渐扩散,现在想要保持站立的姿势也都已经很不容易了。爱德蒙没想到这把炸药的威力居然会是如此可怕,好像要把这里全都夷为平地似的。不过就算他当真正知道了后果,应该也会没有丝毫犹豫地点燃引线,丢向那只时鬼,因为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其他扭转局势的方法了。 夜斗跪坐在追月身旁,不安地扫过她身上的没一处伤,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无助地看向楠雄,可楠雄也不能给出答案。 脚下又猛烈地颤动了一下,头顶那并不结实的岩层似是有些松动了,落下数块碎石,险些将脑袋砸穿。 【这里快塌了,我们得出去。】 楠雄这话更像是专门说给夜斗听的,因为他现在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气若游丝的追月身上,根本没有关注过周围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夜斗抹了把脸,血污混了一脸,他那双黯淡的双眸总算是亮起了些微的光,但须臾间就又沉下了。他应了声好,手撑着地面勉强站起。不知是不是由于腿疼的缘故,他的身形晃荡了一下,不过没有摔倒。 他俯身抱起追月,小心地走了几步,可伤腿却还是没办法支撑这样的重量,他猝不及防地扑倒在地。楠雄急忙上前,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谢谢……”夜斗的声音很轻,他又重新站了起来,“我们快走吧。” 爱德蒙想帮他抱着追月,但夜斗怎么也没有同意。 他大概是在忏悔着,所以不好意思舍弃这赎罪的机会。 “可你这样子没办法走啊!”爱德蒙有点急。 夜斗仍是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由我来吧。】 楠雄说着,把手搭在他们的肩上,利用瞬间移动把他们一并带出了洞穴,回到了来时的神社前。 这一招最常用在齐木家的废柴老爹身上,使用的前提还经常是齐木国春苦苦哀求。像现在这样主动地使用,楠雄印象中好像还是第一次。 晨光熹微,没想到他们竟然在风穴中磨了一整个黑夜。 地下的巨响没有消失,仍在隆隆作响,听的人胆战心惊。风穴附近的地面好像稍微凹陷了些,许是因为地下坍塌的缘故。夜斗收回看向风穴的目光,忽觉怀中的重量和触感都有些不对劲,好像陡然变轻了。 他的视线僵硬地向下探去——他怀抱着的并不是那位倨傲的神明,却是一只小小的、受了伤的兔子。 夜斗一怔。 “她……她怎么了?”雪音小心翼翼地问夜斗。 夜斗好像是笑了一下,但眼中却没有一点点笑意,哪怕是嘴角牵连起的弧度也只是某种无可奈何的产物。 雪音又问了好几遍,才听到夜斗说:“她已经没有办法维持人形了,她这一千年人生积攒下的一切,全部都没有了。她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哈……” 他蜷缩起身子,在墙根旁坐下,什么都不再说了。他的神情难以辨清,楠雄也没有枉自揣测。 风穴内的动静持续了十几分钟才才彻底平静下来。除却微有下陷的地面,根本看不出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 夜斗的声音被扬起的灰尘压入了风穴之中。 【你不用忏悔。如果没有你,她活不下来。】 话说出口了,楠雄才觉得自己的话好像有几分绝情的意味。可他却也没有再辩解什么了。 夜斗似乎是闷闷地应了一声,听不出太多的情绪。楠雄瞄了他一眼,他的眼角还坠着悔恨。 楠雄好像认不出夜斗了,就算是将道听途说与亲身经历重叠,也无法拼出真正的他。 夜斗——是烦人的混蛋,是温柔的神明,是屠戮的恶鬼;拥有脆弱的怯懦,也拥有一往直前的勇气。 夜斗神——夜卜神,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楠雄不知道他何时才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隐在山后的日光终于越过了山峦的阻挡,打在他们脸上。不知是否能扫去阴霾,但至少他们现在能知道的是,就算是一日之中最初的一缕日光,也依旧是那么刺眼。 楠雄微转五度,成功将日光挡在了身后。 与日光一起而来的,好像是一道清脆的铃音。铃音遥远得总让人一不小心就会忽略,而后便就一点点靠近了。似是有什么人踏上了石阶,一步步走向神社。日光愈发耀目,所及之处,就连地上的枯草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浅金色。 几只小狐狸打闹着在附近跑来跑去,利爪叩击地面的声音同那铃音一样清脆。 楠雄和楠雄看着那个手持神乐铃,站在神社前的人。他们心中不是没有疑虑,但却一句都问不出来。那人虽和善地微微笑着,却有着难以比拟的威严,仿佛是个…… 仿佛是个高高在上的神明。 四下陷入一片宁静,夜斗起初并未反应过来,直到整个八原的地界都笼罩在了神的恩泽中,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真正的神明回来了。 第29章 不正常的稻荷神 怀里的兔子好像已沉沉睡去, 温暖的皮毛贴在夜斗的手掌上, 多少给予了一些暖意。 夜斗怔怔看着稻荷神, 几乎快要跪倒在她的神威之下了。稻荷神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便向他看去, 微微一笑,对他颔了颔首。 夜斗更呆了,大脑的所有机能这一刻全部停转。能够亲眼见到稻荷神御馔津,对于夜斗来说是难以想象的奇迹。 当夜斗从父亲大人的祈愿中诞生时,稻荷神就已经陨落了许久。后来夜斗打探到, 听说他是伤了元神, 被封印在某处,静待力量恢复后便会重归了。 关于御馔津的传言, 夜斗听到过很多,此世的人们也好,高天原的神明也罢,他们都说稻荷神是个温柔又和蔼的神明,她的温柔足以凝成最尖锐的箭, 击穿人间的一切灾厄;亦能化作不灭的日光, 降下福祉。 夜斗将他人对稻荷神的记忆拼凑了起来,可却怎么也没有办法拼成一个完整的御馔津。 被所有人夸赞的神明, 将温柔化作强大的神明, 究竟会是什么模样呢?年幼的夜斗迫切地想要亲眼见一见她,向她问问,真正的神明应当是什么样的。 他听说八原有一座巨大的稻荷神社。借着去八原的机会, 他想要去见见她。 那时他对亲手斩杀珠音的罪恶感还未消失,而珠音所说的神明要为人民带来福祉的话他也始终铭记于心,可父亲却又说,他是为了杀戮而生的。他被两种截然不同的观念疯狂拉扯着,多少有些迷茫。 到了神社,他只见到一只妖怪,没有神明存在——妖怪说稻荷神抛弃了人间。 对于夜斗来说,这是截然不同的认知。 夜斗有些失望,但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亲眼见一眼稻荷神”的念头。 今年的神议上,他听御建雷神说,稻荷神马上就要苏醒了。这样的传闻其实他每一年都有听到过,只是都来自于小神间的口耳相传,却从来都不是真的。而这话今次却从御建雷神的嘴里说了出来,可信度陡然提升。 尽管这段时间他和御建雷神的关系尚且处在恶劣中,但夜斗还是拉下面子,腆着脸问了他些详细内容。结果还是一样,御建雷神的这番说辞也是来自于道听途说。 夜斗几乎快要放弃与稻荷神相见的念头了,可没想到所盼之事竟不期而至。夜斗有点慌,怀抱着追月,匆匆忙忙收回目光,忽然意识到在稻荷神的面前这样粗鲁地坐着实在太过失礼,他赶忙站起,努力稳住打颤的身子,毕恭毕敬地朝着御馔津鞠了一躬。 “很抱歉,我来得有些晚。”御馔津斜睨了一眼下陷的风穴,又将他们狼狈的模样也收入眼底,神色哀然,“如果我能早一点醒来就好了……” 她几乎是从平安时代的尾声一直沉睡到了现在。 “那个……” 夜斗想把一切发生在八原的事情都说与她听,但御馔津微抬了抬手,制止了他的复读行为。 “关于时鬼的事情,我已经全部知晓了。”她说道,“我会竭力帮助你们。” 说着,她的目光扫过夜斗怀里的兔子。 “她就是追月吧……”御馔津问夜斗。 追月已经被说话声吵醒了。她或许也已经忘记了稻荷神的声音,好奇地探头看了看,见到的却是她怎么也不想看到的面孔,忙钻进夜斗的怀里,不再看了。 夜斗有些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他当然看得出来,追月并不想和御馔津有多少接触。 以御馔津的身份,想要杀死追月这样的一个妖怪不是不可以,毕竟鸠占鹊巢是大忌,要是这样的事情落在夜斗头上,估计他不会给那个占了自己位置的家伙多少好果子吃。可站在朋友的角度,他又不想追月受到惩罚。 是,追月的确狂妄自大,不自量力地肖想霸占神明的高位,可她从来都没有犯下过什么错事,也好好地履行了一个神明应尽的责任。 况且……是自己把她害得成了现在这般无法逃跑的模样…… 夜斗咬紧下唇,没有回答,只是把追月抱得更紧。 御馔津看出了他的警惕,多少也估摸出了他的心思。她垂眸一笑,信步走到夜斗身旁,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追月的后背。 “一直以来都谢谢你了,是你维持了神社的光辉。”她的声音很轻,“谢谢……” 追月把脸埋得更深,一声不吭,夜斗明显感觉到她的心跳更加快了许多。 是了,御馔津是由温柔筑成的神啊。 绕在御馔津身旁的四只小狐狸打闹着胡乱跑,一下子就消失在了树林中,没多久又回来了,嘴里叼着结籽的草叶,讨好般地献给她。 御馔津一边爱抚着调皮的小狐狸们,问夜斗道:“查到异常的源头了吗?” 夜斗摇头:“我准备再进去一次。我相信下一回一定能直入源头!” 不过风穴里应该已经堆积满了碎石吧,还有那估计变得厚得不能再厚了的结界也是个麻烦。 夜斗把自己担忧的事情告诉了御馔津。 “没关系,结界就由我来吧。” 夜斗急忙道谢,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借着楠雄瞬间移动的本事,他们再度回到了风穴内部。内里的坍塌程度比预料中好一些,一块坍塌的巨大石板挡住了许多下落的小碎石,因而腾出了一小块空间。 御馔津挥动手中的神乐铃,结界应声而裂。八原需要神明坐镇,所以她不会同行。 夜斗深呼吸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有几分紧张了。 “那个……”在他跳入洞中之前,御馔津突然出声了,“让追月留在我这儿吧。” 夜斗想想也是,以追月现在这样的情况,追击时鬼并不容易。而且他也不想追月再受到伤害了。 他把追月交到了御馔津的手上:“那就麻烦你了。” “好。” 可追月一到了御馔津怀里,整个兔子就不安地扭着,竟挣脱了她的怀抱,跳到了地上。显然,让她这么个赝品与御馔津共处一室,多少还是会有些羞怯的。 小狐狸们好奇地凑到了追月身旁,用鼻子嗅嗅又用爪子碰碰,吓得追月都僵在了原处,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好啦,别吓到她。” 御馔津笑着把狐狸赶到边上,将追月重新抱起。这一回她总算不再挣扎了,乖乖卧在怀中,只是仍就羞涩。 追月和御馔津待在一起,夜斗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他呼出一口浊气,将神器握得更紧,不再踟蹰,直接跳入其中。 御馔津的祝福还环绕在耳旁。 “祝您武运昌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抽到sp骑驴啊【叹气】 第30章 不正常的瞬间移动 洞中依旧昏暗, 夜斗下落时还不甚撞上了一块碎石, 撞得他眼冒金星, 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眼前的路被石块挡住了,只剩下一小条不到二十公分的缝隙。夜斗试探性地推了推, 发现这些石头堆得相当严实,跟一堵石墙似的,不知会有多厚。夜斗把耳朵贴在墙上 ,认真地听了一会儿,没觉察出什么异响。 他原本想要叫上爱德蒙一起, 把这些挡路的石头统统击碎, 不过考虑到一不小心弄碎某块承重的石头说不定会引发塌方,他觉得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不过钻过这么一条小缝还是需要一点技巧的。他赶紧先做了些事先准备, 稍微拉伸一下肌肉,然后在一片决然中把脑袋伸进了缝隙里。 缝隙刚好能容纳他的脑袋通过,不过也还是有些勉强,头顶被粗糙的石块摩擦着,总让他有一种会被砸扁脑袋的错觉。 别瞎想, 夜斗安慰自己, 这种可怕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 经过他的不懈努力,总算是让大半个肩膀也深入了缝隙中, 但右肩膀还留在外面。可气的是, 他如此努力,其他几个人居然都不帮他一把。 “喂!”他的声音透过碎石的缝隙,听起来稍微有些奇怪, “推我一把!” 【你在干嘛。】 楠雄看着夜斗的屁股扭来又扭去,心里总觉得怪不舒服的。 “哎,楠雄你在啊。来来来,推我一把,我马上就能进去了!” 夜斗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扭得更欢了。 楠雄的表情愈发难看,他甚至都没眼看夜斗了。 【你这是准备钻进去吗?你把自己当成蛇了吗?】 楠雄不无嫌弃地说。夜斗一阵羞煞,尴尬到了极点。他庆幸自己现在正埋在碎石中,楠雄不会看到自己的表情,否则楠雄肯定会笑话他。 当然了,夜斗也知道自己这举动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愚蠢,可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啊。 “不从这儿走,你准备怎么过去!”夜斗嘴上理直气壮,实际上底气根本没有这么足。 楠雄更不想说话了,他怀疑眼前这家伙不仅愚蠢还偏执。他都想丢下夜斗直接离开了,可良心告诉他这样做实在不太好,而且雪音也在等着他呢。 他长出了一口气,将心里的无奈稍许收拾了一下。 【你先出来吧,我带你……】 他的话才说到了一半,却被夜斗义正言辞地打断:“我马上就能进去了,就这么出来我不乐意!我和你说,你只需要推我一把就成,推一下推一下。” 【……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进来的吗?】 夜斗苦思冥想了几秒,脸更红了。 是楠雄用瞬间移动带他们进来的,也就是说他也可以用瞬间移动带他们越过眼前的这些阻碍。 夜斗恼得直捶胸——他这脑子怎么就没能转过弯来呢? “知道了知道了。”他梗着一口气,不想再楠雄面前失了面子,便故作有理地嚷嚷道,“我这就出来!” 夜斗用力扭着身子,把自己想象成了一条离水的鱼。眼看就要出来了,他竟然好死不死地卡出了。没办法,他只好腆着脸拜托楠雄帮忙。 【麻烦。】 这破神明事情一件比一件多。楠雄懒得拽他出来,直接用瞬间移动把他带到了对面。 瞬间移动本来就可以在任何条件下使用,就算夜斗卡得再紧也无妨。楠雄之前之所以想等到夜斗出来了再使用瞬间移动,其实是想要让这个过程稍许舒服一些——因为没有了碎石的支撑,夜斗会直接砸到地面上,就像现在这样。 夜斗捂着鼻子,痛得嗷嗷直叫,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的脸毫无防备地和地面进行了一次相当亲密的接触,鼻子成了其中受伤最厉害的一个部位。夜斗哆哆嗦嗦地站起,小心地摸着鼻梁骨,暗自祈祷自己帅气的鼻子千万别被压骨折了。 【抱歉。】 楠雄习惯性地道了歉,尽管这也不是他故意为之。 “没事没事。”夜斗想要冲楠雄一笑,怎知一不小心扯到了鼻梁处的肌肉,疼得他一下子什么话都不敢说了,只好嘟嘟哝哝地说了句,“不过你真的挺好使的。” ……好使?这是什么诡异的形容词。 静坐了一会儿,夜斗才缓过劲来,便环顾起了四周。碎石堆似乎堵住了很大一块区域,大概是把整个甬道都填满了,他们现在正在甬道的最末端,眼前既是楠雄所说的“异次元”大空洞。爱德蒙和雪音也在,夜斗怀疑楠雄是先把他们送到了这里,然后才轮到自己。 夜斗有点意难平——明明可以一起,怎么偏偏自己成了最后的那个! 幸而夜斗想开了,没有再这个无聊的问题上纠结太久。 见到自家的神明大人沦落成了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雪音一点也不心疼甚至还毫不留情地嘲讽起了他:“没想到你居然还想要从缝隙里爬过来。你当自己是壁虎吗?还弄得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 他嫌弃地往边上挪了挪,夜斗真的很想质问他退半步的动作是不是认真的。 “你这臭小子!” 要不是鼻子实在疼得不行,夜斗这会儿早就冲上来暴打雪音一顿了。 不过雪音有一点没有说错,他身上确实挺脏的,他甚至能感觉到有好几粒小石子掉进了衣服里,硌得他疼极了。他抖抖身子,小石子叮叮当当地都落了下来,再捋捋头发,他又恢复了“高天原最英俊神明”的身份。 “雪音,拿手电筒照照周围。”夜斗差使起雪音。 雪音嘟哝了几句,不用多想肯定是抱怨,不过还是乖乖照做了。 比起甬道里的巨大塌方,这里的情况好多了,至少整体的路况都更干净了。爆炸时引起的火烧到了这里,嵌在墙上的虫卵都染上了火焰,被烧成了焦炭,掉落地面,墙体上就只剩下了一个个空洞。幸好在场的诸位都没有密集恐惧症,否则一定会被墙面的一大片凹陷恶心得吃不下饭。 夜斗警惕地上下瞧了瞧。以他那不甚优秀的目力看来,这里的所有时鬼幼虫好像都被烧死了。 “嚯……灭顶之灾啊……”他小声嘟哝着。 空洞里的火已经灭了,新鲜空气也已注入,仅剩下了一点难以察觉的难闻气味。地面上,烧焦的血迹还是那么明显。乱石间也残留着断断续续地血迹,夜斗心间一梗,抿了抿唇,别过头不再看了。 “话说起来,那只大时鬼还在吗?”夜斗警惕地四下乱瞄,胆战心惊地拢紧衣服,俨然一副得了PTSD的模样。 【死了。】 “被埋进石堆里,砸成碎片了。”爱德蒙在楠雄的这番极简描述之上又增加了一些补充,“我们都确认过了。” 难道它碎裂的躯体还能重新拼回成整体复活不成?这种不科学的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那就好那就好……” 这样就放心了。 夜斗抹了把鼻血,朝前走去。没有了那只碍事时鬼的阻挡,他们终于有时间可以勘探这个大空洞了。 走过一遍,才发现空洞其实也不算大,且就只是个很普通的近似圆形的空间,除了已经被堵住的甬道之外,没有其他别的通道了。 脚下晕着些微光纹——有光从什么地方透进来了。夜斗蹲下身,看到一块石板,不算太厚,被烧得裂了开来。夜斗招招手,让他们一起过来。 蹲下身,透过石缝,他们窥见到了一片陌生的平原,枯黄的草本不应该属于这个季节。再看得更远些,似有一座城堡掩映在几排红瓦白墙的平房间,城堡金色的尖顶在日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 “我怎么记得我们应该在地下才是呢……”夜斗尴尬地笑着说。 看来这里果真是个异次元啊。 爱德蒙对现下的这种情况多少也有些迷糊:“不管怎样,我们还是过去看看吧。” 石板被烧得脆弱无比,用力踹一脚就完全碎裂了。夜斗有点担心这块不起眼的石板会不会是承重石,焦急地催促他们赶紧从这缺口爬出去,自己断后。 夜斗有点多虑了,他们并没有出什么意外。 走出来后,他们扭头看了一眼背后,想知道他们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出去的,可身后却是一片虚无,仅是一片平原,没有山石也没有别的什么。雪音一阵恶寒,总觉得有点灵异。 放眼望去,这片陌生的平原并无太多和氏风格,围起的橄榄园与红瓦白屋,倒是有几分欧洲的模样。 “我们不会一不小心穿梭到了欧洲吧?”雪音问道。 夜斗沉吟了片刻,不置可否。 从这个角度看去,金色的城堡显得有几分朦胧。他们还以为出来以后能够看得更加清楚呢。 “我打赌,幕后主使肯定在这座城堡里。”夜斗确信地说,“而且他一定是个相当浮夸的家伙。” 爱德蒙赞成地点点头,他和夜斗想的一样。 “那么,咱们出发吧!” 他们奔向那座遥远的城堡。 第31章 不正常的谈心 这里的季节同先前的似乎有些偏差, 冷得有些不像话, 像是秋天似的。平原上又没有什么遮挡物, 风就这么大剌剌地吹过来,每一步都走得瑟瑟发抖。 “这天气真是绝了……”夜斗小声抱怨着, 偷瞄了爱德蒙一眼。看着爱德蒙披在身上的那件厚重的墨绿色披风,心里不知道有多羡慕。 可羡慕归羡慕,他也没好意思说些什么。爱德蒙来的时候就穿得这么厚实,在三十多度的大太阳下也愣是没流一滴汗,夜斗觉得这是一种了不起的本事。 尽管对这里一无所知, 但他们的目标相当明确——朝着城堡前进。可从正午一直走到了傍晚, 他们与那座金色城堡之间的距离,好像一点都没有缩小。那城堡分明离得不远, 原本他们预估的前进时间是三小时,可现在三小时后的第二个三小时也已经过去了,他们却丝毫没有任何进展,像是在原地踏步。 可他们确确实实是前进了,也不是在绕圈子, 地上的碎石就是佐证。他们一开始也怀疑一不小心绕进了“死胡同”, 于是放了块奇形怪状的石头在身后,走开许久后, 他们都再也没有见到过那块石头。 至少, 这能证明他们不是在像仓鼠跑笼那样做着无谓的行动。 天快要暗下来了,尽管还想继续向前走段路试试,但又担心会遇上什么凶恶野兽或是时鬼之类的东西。在陌生的地界上, 会发生什么情况,谁都不知道,所以只能谨慎为上。 当他们苦寻着合适的庇护所时,楠雄敏锐地察觉到了几十米开外的一块岩石后飘着一缕细微的黑烟,若是仔细听,还能听到木柴燃烧时的噼啪声。 毫无疑问,那里存在着除了他们之外的人。至于人数多少,是敌是友,楠雄暂时还无法判断。 除了他以外,好像其他人都还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他们都正认真地在附近搜寻中。楠雄想了想,没有把这事告诉他们,决定独自前去勘探一下。如果能得到好的结果,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若是不尽人意,那他也就不和他们说了。 这种紧张时刻,还是不要给他们平添烦恼。 恰好这会儿没人注意自己,楠雄快步朝着那块岩石走去。这地方对他的超能力有所克制,瞬间移动的使用逐渐变得难以控制。为防一不小心移动到了什么边远之地,楠雄决定相信自己的双腿。 几十米的距离,走起来比好像平时更加费劲些。 明明只是这么短的一段距离而已。 “嘿,楠雄!”很不讨喜的声音不期而至,夜斗亲昵地揽住他的肩膀,“你准备去哪儿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气温低下的缘故,夜斗的手臂有点凉。楠雄没有甩开他的手,硬着头皮当他的手臂支架。 【那里可能有人,我去看看。】 楠雄没有遮掩,直接告诉了夜斗。 “哦哦。”夜斗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而后确信般道,“那我就更应该过来了!” 【……随你吧。】 这是他的自由,楠雄又管不着。 楠雄的反应没有夜斗预料之中那么热情。夜斗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太舒服——但却不是出自对楠雄的不满,倒更像是对自己的不自信。他悄悄打量着楠雄,不时瞄上几眼,谨慎着他的一举一动。 楠雄停下脚步。 【你在干什么?】 楠雄紧盯着夜斗,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的小动作。夜斗不免有点尴尬,被当场抓包什么的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他干巴巴地讪笑了两声,装作无事发生一般慢慢地扭过头去,欲盖弥彰到了极点。 “嘛……就是……就是有点担心你……”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了下去,到了最后,变成了自言自语般的嘟哝,“因为你是个普通人嘛……” 【你觉得哪个普通人能够做到瞬间移动?】 夜斗讪笑着挠了挠后脑勺:“嘿……嘿嘿,你说的也是。” 楠雄确实不像个普通人,夜斗很早就感觉到了。可他还是不放心,甚至开始畏惧起来了……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不用担心。追月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夜斗的脚步一顿,慌忙看向楠雄——他仍是目视前方,好像对一切都满不在意似的。 可他看出了自己的心思,无论是丑陋的不安,还是 夜斗无比害怕追月的事情会再度发生。 原本他不必那么担心的。爱德蒙很强,追月很强,楠雄也不赖。可那么强大的、足矣以妖怪之姿为世人带来希望的追月,却变回了那样一副弱小的模样。 他知道的,都是他的错。 亏他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能带她出来,而今看来都是空乏的大话罢了。他什么都没能做到。 夜斗现在唯一能做的,是抓紧身边的一切。他不能再让那样的事情发生了。 他会保护好所有人。 【那就拜托你了。】 夜斗呆了三秒半,而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楠雄这话是对什么的应答。 “……诶?你这是听到我的心声了吗?”夜斗拢紧衣服,一脸胆战心惊。 楠雄斜睨了他一看,看上去像是翻了个白眼。 【你的表情透露了一切。】 夜斗确实是心灵感应的绝缘体,但他的面部表情还是很好懂的,像是现在眼中迸发出的决绝的光,一看便知,他是下定了决心想要保护些什么。不管他想要守护的对象是什么,是否愚蠢,又是否不可触及——无论怎样,楠雄都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所以才应下了。 楠雄的这一句简单应答,让夜斗顿时重焕神采。他今日原本还是有些颓唐的,追月的事情对他的打击不小,而现在已一扫颓态。楠雄为他感到高兴,这是一桩好事。 忧虑得到些微排解,夜斗的脚步都变得轻盈了。下午时的他相当寡言,说出的话基本稳定在个位数的水平,其中有整整一半还是在抱怨天气多么反复无常冷得人难以忍受。可他现在却主动地说起了话,甚至,还谈起了追月。 “我不明白,为什么那时候追月要让我离开,把她留那里。明明我们的生命都得之不易。”他轻叹了一口气,看向楠雄,“我总觉得你比我活得更通透些,应该能给出些不一样的想法吧……” 【因为她不想增加牺牲吧。你知道的,当生命的天平倾向于人多的那一方时,多数人还是愿意选择死伤最少的方式。于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她选择了用自己的命换取天平另一侧的我们。】楠雄停顿了一下,而后继续冷静地叙述,【但你用一己之力扭转了天平。你做得很棒。】 久违的夸赞,夜斗心里却谈不上多么高兴。涌过心间的暖流很快就又被苦涩填满了。 “可我做的不够好。”他说,“如果我再快一点,她就不会伤成那样……不,如果我更谨慎一点,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 【她活下来了,因为你。】楠雄打断他他话,【活着就是希望的延续,你为她保住了希望的火种。】 “希望的火种……吗……”夜斗讷讷地重复着,把这简单的几个字在心中反复咀嚼了好几遍,忍不住笑了,“我喜欢这话。” 楠雄想,他一定是打开了心结,因为他的眉间再见不到任何愁色了。楠雄都想和他一起放声大笑了,不过碍于面子,这念头未能成型。 “对了,你以后千万别做出什么‘将自己置于险境只为拯救他人’的行为,知道了吗?”觉得自己这话稍微有一点歧义,他又补充道,“我的意思不是让你做个自私的人,只是想让你别莽撞。很多事情,要先考虑一下,说不定努力一把就能皆大欢喜了,对不对?所以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了。】 意识到夜斗即将复读机话,楠雄赶忙中断了这个话题。 一心扑在了对话中,不经意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岩石附近。火焰燃起的黑烟稍许散去了一些,夜斗绕到岩石后,果不其然发现了一个小火堆,火几乎快要灭了,只余下几缕不甘心就此消失的火焰死命攀附在碳上,却怎么也闹不出什么大风大浪了。 “小心点儿,我估计有人埋伏在附近。”夜斗附耳小声叮嘱楠雄。 楠雄点点头,也如此认为。 如果点燃这堆火的人已经离开了,那一定会熄灭火堆,避免造成火灾,这是常识。但火依旧燃着,就证明这人没有离开多久。可火堆的主人会去哪儿呢?平原之上能够隐藏身形的地方不多,他们一路上又没遇上什么人。 有种不妙的预感飘在空气中。楠雄跳上岩石上,试图看得更远些。 脚下的岩石突然动了一下,楠雄险些摔下来。他急忙跳下。 整块岩石被掀起,从石头的中间——确切地说是从被石头盖住的坑洞里,跳出了一个人。 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战士,身着厚重的盔甲,面容也被遮住了。尽管看起来笨重无比,但他的行动却相当迅速,直冲向楠雄。 “快躲开!” 夜斗一把将他推开。 第32章 不正常的父控 楠雄一下被夜斗推开好远。再看去时, 楠雄已经和那人打上了。按说夜斗应该是要比强一些的, 至少楠雄如此相信着, 只是夜斗手中现在没有武器,只能拼命躲, 变得有些被动。 得想个办法把雪音叫过来才行。 夜斗在心里呼唤着雪音,一边想办法引开眼前这莽撞家伙的注意力。 “喂喂喂,你是谁啊,你刚才是在模仿派大星的出场方式吗?”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就是不敢停下, “你和那座城堡里的家伙是不是一伙人?别装哑巴啊!” 眼前人的动作略微停滞了一下, 但他只冷哼了一声,凶巴巴丢来一句“鬼才信你”, 就又挥刀斩过来了。 听他的语气,夜斗怀疑他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说不定能说些什么唬住他。 余光一瞥,夜斗发现楠雄又回来了。夜斗心下一急,想让他赶紧逃开, 不过却察觉到楠雄正小心翼翼地躲在那人背后看不见的地方, 大概是想要做些什么。夜斗便什么都没有说,继续同眼前的毛头小子周旋。 楠雄悄悄靠近, 趁那人不注意, 抡起岩石就往他脑袋砸去。夜斗差点没看懵,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楠雄拽走了。 【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们快走。】 夜斗讷讷点头。楠雄手举岩石的那副模样在他的眼前无法散去,一想到他这小身板与巨石之间的强烈对比,夜斗都忍不住发颤。 “你原来是个大力士吗?”他胆战心惊地说。 【?这种时候你就别再想无聊的事情了,快走吧!】 “你们还想走到哪儿去!” 那人如同红色闪电般,霎时就来到了他们的面前,把路堵得死死的。夜斗和楠雄赶紧停下脚步,绕开继续逃,可惜又一次被堵住了。 “我觉得这是个女的。”既然无路可逃,夜斗便和楠雄碎碎念了起来,美其名曰交换情报,“我听声音听出来的。” 【哦。】 这情报并没有什么用。 那人举刀对准夜斗,锋利的刀刃几乎快要顶到夜斗的鼻尖了。 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得一声当空大吼。 “住手——!” 爱德蒙听到动静赶来了,挡在夜斗和楠雄面前。大好的时机,他却没有动手。奇怪的是,那人也收起了刀。 “你怎么在这儿?”那人问爱德蒙。 爱德蒙没回答,只急匆匆地说:“他们是和我同行的,不是坏人。把刀放下吧。” “原来你们俩认识啊?”夜斗巴巴地凑到爱德蒙身旁,多少还是有点警惕,“你应该早点过来的。还有,她是谁?” “抱歉,我没料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爱德蒙有些抱歉地说,“她叫莫德雷德,姑且……算是我的同事吧。” “你别随随便便把我的真名透露出去好不好?”莫德雷德没好气地抱怨了起来,“会很麻烦的。” 爱德蒙尴尬地笑了笑,心想这时候不道出真名反而会更加麻烦吧。 “话说起来,你怎么……”莫德雷德的话说到一半,却被头盔卡住了。她原本只是想要摘下头盔头盔而已,谁知道竟然尴尬地没能取下来,头发还缠在了头盔的接缝处,用力一扯就疼。她哀嚎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摘下来。 爱德蒙犹犹豫豫着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帮忙,万分纠结之下还是选择了不去插手。以他对莫德雷德这别扭性子的了解,如果帮她一把,说不定还会被她嚷嚷着骂上几句。 这么一想,爱德蒙觉得还是独善其身比较好。而且像她这样的小孩也需要适当的成长。 他如此自我安慰。 与头盔大战了八百回合,莫德雷德总算是成功呼吸到了一口新鲜空气,她那格外稚嫩的脸庞不免让夜斗有些惊讶。 “还真是个小姑娘啊。” “告诉你,我不是女的。”莫德雷德凶狠狠地用刀指着夜斗,直到他胆战心惊地点头应下了她这句话,才把刀收回。 见气氛重新回归“平静”,爱德蒙便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也想问你呢。”她挠了挠后脑勺,头发被揉得更乱了,可她倒是不在意,四处东张西望,“迦勒底说探测到了master的信号,但很快就变弱了,所以把我传送到了这里支援master。可我都在这儿转悠了好几天,没走出去不说,连master的影子都没见到。对了,既然你在这儿,master是不是也在附近?” 爱德蒙的眸光暗了一瞬,他摇摇头:“我和他走散了,我也在找他。” “哦,是这样啊。”莫德雷德似是有点失望,“这几个家伙又是哪儿来的?” 她说着,扬了扬下巴,指着夜斗他们。爱德蒙简略地向她解释说,他们是自己在混乱世界线的中心遇到的伙伴。再具体些的,像是依凭在海藤瞬的身上,八原的风穴,他并未细说。 天几乎快要完全暗下了,今日就只能在这里先睡下了。他们走回到火堆旁,拨了拨还留有余温的碳火,添上一把枯草,火又重新燃起了。他们围坐在火堆旁,小心翼翼地护着火,以免被掠过平原的寒风吹灭。 “我在这儿都待了八天了。”莫德雷德恨恨道,“还是没走出去!” 爱德蒙也附和说: “这里像是没有尽头一样。” 莫德雷德越想越气——八天的孤独生活几乎都快把她折磨疯了。好不容易遇见同僚爱德蒙,腹中的苦水恨不得一口气全倒出来。 她指着身后那个一人多宽的土坑,愤愤然说:“你知道这坑怎么来的吗?是因为晚上风太大,我根本睡不着,所以刨了个坑,在上面盖了块大石头挡风。嚯,没想当今天居然被人用这块石头当头一砸,如果我不是英灵,这时候早就死透了。” 莫德雷德咬牙切齿地说着,双眼死瞪着楠雄。她这话就是想要说给楠雄听的。 楠雄向她微微一颔首,说了一声抱歉,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表示了。莫德雷德更恼了,不过最后倒是也没做出些什么来。如果藤丸立香知道自家最麻烦的servant(之一)竟然变得如此乖巧,大概会感动到流下泪来吧。 “所以你才会像派大星一样,从石头底下出来啊。”夜斗托着腮,笑嘻嘻说,“我还以为你是活在石头里的妖怪呢。” “哼!”莫德雷德高傲地一抬头,怒目瞪着夜斗,下巴几乎快要怼上天了,“我是不列颠的继承人,身上流着红龙的血统,怎么可能是妖怪!” 夜斗只是打趣而已,没想到莫德雷德居然会这么严肃。他讪笑了两声权当作答,也不再说下去了。 莫德雷德觉得夜斗一定是害怕了,于是便不由得更加高傲了。 而后,趁着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当口,她悄悄地附在了爱德蒙的耳旁,小声问他派大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所以说,如果没办法走出平原,那我们还怎么接近城堡?”雪音看起来有些颓废。 莫德雷德耳朵动了动,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雪音的这句话。她立刻正襟危坐,意义深长地咳了两声,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我有线索”。可惜,没有人接收到她的讯号。她只好悻悻收起这幅模样,说道:“其实想要出去,也不是没有办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莫德雷德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倒也不卖关子,继续说下去了:“平原的边界会在黎明时分出现裂口,在一段很短暂的时间中,会开启通往城镇哪里的通道。频率是没三天一次。”她的声音中添了些骄傲,“这可是我自己发现的哟!” 她像是一只亟待夸奖的小奶狗一样,疯狂摇着尾巴。 爱德蒙顺着她的心意顺毛摸了摸,她对爱德蒙的好感度陡然增高,地位也在一瞬之间就上升到了仅次于父王与master的高度。 夜斗嘴里叼着一根清脆的草梗,卧倒在地上,任由生涩的味道漫了一嘴。听完莫德雷德的话,他用力吐出草梗,嘟哝道:“那不是还要等三天吗?” “你们来得很巧,下一个黎明就是下一次通道出现的时候。” 夜斗急忙坐了起来。 “就是明天?” 莫德雷德用力一点头。 “嚯,那倒真是幸运啊。”夜斗满心欢喜,重新卧倒了。 爱德蒙暗自松了口气,庆幸自己糟糕的幸运值没有拖累他们。 下一个黎明的到来,根据楠雄判断,还要大约八小时。夜里需要有人守着火,夜斗自告奋勇担起了这项伟大的工作。 莫德雷德爬回了自己的坑里,怀抱着剑,睡得居然还挺香。其余的人散散地睡在火堆旁,不舍火焰的温暖。 夜斗往锅里添了一大把枯草,斜斜一睨,发现楠雄并没有睡着,睁着眼,正看向他。 “你不困吗?”夜斗问他。 楠雄没回答,走到夜斗身旁,坐下了。两人看着跳动的火焰,心照不宣地一言不发。 过了片刻,楠雄才开口。 【追月说,你以前是个祸津神,是杀戮的神明。而你自己又说,你是福神、是武神。你的说辞很多,但却没有承认过真正的自己。我对你感到很好奇。】他看着夜斗,仿佛将要看穿他的皮囊,直探入内心,【你,夜卜,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夜斗一愣,默默环紧膝盖,许久不语。 “祸津神……福神……”他喃喃着,“我诞生于世的时候,又不能选择自己究竟变成一个什么样的神明,我只是视线别人的愿望而已。难道楠雄你也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而降临在世界上的吗?谁都不是,神明也不是。” 【你说得对。】 “这话说出来挺俗的,但我以前不懂的确实很多,也不会细想信徒的祈愿是不是正确的。他们让我去杀,我便去杀,哪怕只是小人之心。所以,我做了很多不太好的事情。可现在我已经能够独立活着了——我没有了束缚。”他停顿了一下,从楠雄的角度看去,他像是在笑,“现在我可以选择自己的活法了。我想要做个好神,就这样。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原因,只是我想这么做而已。当然了,如果能因此活在更多人的信仰里,我会更加开心的!” 【是吗……】 提出问题的楠雄,此刻却说得很少。他似乎总是在想些什么。 夜斗收回注视着楠雄的目光,轻轻地推了一下他的肩膀。 “好啦,快睡吧。天估计马上就要亮了。” 【如果他们的祈愿是杀戮呢?】 “那么我就想办法开导他,找到一切的源头。”他爽朗一笑,“这工作会让我更开心。” 楠雄摇头,他并不困。黑夜还要许久才能过去,楠雄愿意陪着夜斗一起度过。 因为他是孤独的神,亦是值得信任的神。 作者有话要说:  莫德雷德cv泽城美雪 第33章 不正常的果实 天际微微泛出亮光。夜斗踩灭了火堆, 叫醒莫德雷德, 告诉她黎明快要到来了。 莫德雷德揉揉眼睛, 又打了意味深长的哈欠,虽然依旧困倦着, 却还是强打起了精神。 “不用再往前走吗?”见莫德雷德留在原地,爱德蒙问她。 莫德雷德摇头,穿上铠甲:“这儿就是边界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选择在这儿生火?” 是了,莫德雷德不会做出无意义的抉择。 四下愈发明亮,所有人都同时屏住了呼吸, 难以言喻的紧张气氛渐渐漫开。总觉得每一刻都被拉长了。 层云散开, 日光缓缓降下,所及之处, 竟照亮了前方的城池。那城市也尚在沉睡之中。 日光一点一点靠近。 “等到阳光照到我们身上的时候,我们就立刻冲过去。千万别犹豫!”莫德雷德在最后一句话上加重了音,“我上一回就是因为摸不清状况,所以错过了一次机会。” 爱德蒙冲她比了个“知晓”的手势,呼出一口浊气后, 又重新屏住了呼吸。 日光到来的速度比料想中的更快一点。暴露在日光下, 温暖的体感惬意无比,但他们却不敢停留, 立刻迈开双腿冲向不远处的城镇。 那原本遥不可及的红砖瓦房离他们越来越近, 甚至还能听到些鸡鸣声,窝在草堆的黄狗还在安然酣睡。 又一朵厚重的云飘来,阴影压在房顶, 裹挟着阴冷的风而来,眼见就将遮蔽住整座城镇了。楠雄心里有种奇怪的预感,仿佛当他们不再被日光照射时,就会再次被推回那座没有尽头的平原。 他加快了速度。 赶在蒙上阴霾之前,他们成功穿过了城门。如此一来,哪怕是阴影也无法再把他们怎么样了。 夜斗大喘着粗气,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他都不知道自己跑过了多少距离,只知一味奔跑。那朵乌云也让他有几分心悸。 他远远看向那座城堡,眯起一只眼,将手掌竖在眼前。现在城堡已经不是一掌就能够完全遮住的大小了,与城堡的距离显然拉近了很多。 他相信,他的手一定能够扼住这座城堡。 “好了,我们赶紧走吧!”莫德雷德摘下了碍事的头盔,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兴奋,“我能感觉到master的气息啦!” 爱德蒙环顾四周,表情有些凝重。 “我记得这里。”他说道,“这是我们和master一起被传送到的特异点。难怪这里会有魔力啊……” 这话并没有让莫德雷德兴奋到哪里去,反倒是有几分不满:“你怎么不早说?” “先前这里还没有这座城堡,所以我先前没有察觉到。现在我认出来了。”爱德蒙解释道。 莫德雷德不快地撇了撇嘴,也没再说什么,快步走下城门前的台阶,寻藤丸立香去了。其余人也赶忙跟上她的脚步。 走着走着,爱德蒙突然拉住了楠雄。 “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他说。 楠雄回过身看着他。 又听得他说:“你之前也听到我说的了,这里有魔力,所以我大概会脱离海腾的躯体,以独立的英灵姿态重现——当然了,这应该会等我找到master以后才进行。” 【嗯。】楠雄适时地应了一声。 “所以,我希望你可以照顾海腾,带他从这里离开。”爱德蒙继续说,“依凭消失后,他大概会陷入一两天的无意识状态。你们彼此信任,所以我把他交托给你。” 楠雄微微颔首。哪怕爱德蒙不说,他也会主动地担起这职责,这是他作为友人应该做的。 可是……这就是旅途的终点的吗?爱德蒙的语气,仿佛一切都快要了断了。楠雄的心情有些低沉,他的说不上这份心情究竟是什么。 他应该高兴才是,而不是惋惜。 “喂喂!” 夜斗的声音远远传来。楠雄从沉思中抽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见夜斗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一颗果树下。 说这是果树,好像有些不太贴切,因为树上结着的蓝紫色果实与印象中的任何一种水果都不一样,倒垂着生长,模样倒是有几分像是被拉长了的细瘦苹果,不过没人会觉得这仅仅只是苹果而已。果实的表皮似乎还晕着一层珍珠直感的微光,透露着一丝生人勿近的气息。 这种诡异的果树,他们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了。从踏入城镇起,各处就遍布满了这种叫不出名字来的植物。本着不要节外生枝的心思,他们都没有刻意靠近。 “我对这玩意儿真的很好奇。”夜斗目不转睛盯着蓝紫色的果实,趁周围没人注意地当口飞速摘了一个下来。 “这样不太好吧!”雪音后退了三大步,警惕着夜斗的一举一动,“说不定有毒,而且这样不道德!” “没事没事。”夜斗满不在意地摆摆手,拿起果子往衣服上擦了擦,珍珠色的光泽还是没有消失。夜斗更好奇了,两手捏住果实的两段,用力一掰。 “砰”一声,果实化作一团白雾,所触碰到的空间像是被撕裂开来了,白雾间显出一个截然不同的图景——就像是被当空贴上了一张不规则的奇怪照片,只是照片中的一切都能动。 街道,汽车,大楼。一只好奇的小狗正在打量着他们。 被贴在虚空的不是一张照片,倒更像是一个撕裂空间的二维通道,像是在盒中窥探外界。 所有人都怔住了。只是掰开了一个奇怪的果实而已,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烟雾散去,通道也闭合了。可众人还在惊愕中没能反应过来。 “那……那是东京吧?”雪音小心翼翼地说着,“东京?” 他刚才看到了东京塔。 夜斗没有回答,立刻又摘下了一个,掰开。通道再度打开。 先前好奇地打量着他们的小狗闻到声响,又抬起了头。夜斗将手探出通道,小狗立刻亲昵地凑了上来,柔软且温暖的皮毛蹭着夜斗的掌心。他甚至还能闻到汽车尾气的气味。 雾气再度散去,二维通道急剧缩小,夜斗赶紧收回手,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收缩的边缘,像是被烫伤似的一阵剧痛。 “我们可以用这个果实创造出离开这里的通道!”夜斗兴奋地说着,也顾不上手指的疼痛,赶紧爬上树,一口气摘下了一大把果实,嘴里还念念有词,“要是城堡那里没线索,我们还能有这一条退路。当然啦,我的意思不是我们就这么直接离开,毕竟城堡也是要调查的嘛……” 本是无心之举,没想到却寻到了一条后路,这也算是好事一桩。 夜斗摘下了许多果实,直到把雪音的背包塞得鼓鼓囊囊,这才恋恋不舍地从树上下来了,一路上还念叨着没有摘更多实在可惜这类的话。 现在他们与城堡之间的距离不再是镜花水月,他们的每一步都在拉近这段距离。只是有些奇怪,他们一路上并未遇到其他人。 这里分明是个镇子,而镇上也是有人的,因为他们曾注意到有一个人从将头探出了窗户打量着他们,只是看了一眼就缩回去了,相当害怕他们似的。 他们决定要找个人问问这里的基本情况。 由长相最人畜无害的楠雄和雪音敲门,一旦有人开门,爱德蒙、莫德雷德和夜斗组成的“恶人三人组”就立刻抵住房门,询问些事情。 他们的计划可谓是完美到了极点,可是实行起来却处处碰壁,根本就没有人会打开门。所有人都禁闭大门,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甚至还有人直接欲盖弥彰地冲门外说,这家没有人。 “可恶啊,现在的社会已经这么冷漠了吗?”夜斗义愤填膺地说着。 【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都有点PTSD了。】 “那……继续?” 楠雄狠狠瞪了夜斗一眼,夜斗赶忙换上掐媚的笑,配合到了极点。 大概敲到了第三十二户人家,终于有了一丝进展。房主大概是个不太机灵的家伙,听到敲门声下意识地就开了一条小缝,等意识到不对想要关门,已经太晚了,恶人组直接把门整个卸下,没有给他留下什么选择的余地。 在恶人组的逼问下,可怜巴巴的房主说出了最近发生的那幢被炉——两个可怕的外乡人冲来镇上,砸屋烧田,闹得他们不得安宁,所以才闭门闭户,不敢再吱声,生怕惹上祸端。 又据他所说,这两人是一男一女,年龄都不大。其中的那位金发女性身着蓝色厚披风,相当英(吓)气(人)。至于同行的男性,他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长得挺清秀。 莫德雷德心里咯噔一下,刻意装出来的扭曲表情这会儿显得更加可怕了,而且是发自内心的可怕。 “他们去哪儿了?”爱德蒙急不可待地追问道。 房主颤颤巍巍地朝东边一指:“往那边的荆棘岭去了。” 爱德蒙立刻放下房主,冲向他所指的方向。夜斗暗自抱怨着爱德蒙的心急,帮房主把门安了回去,急忙追上爱德蒙。 在生满荆棘的土丘上,爱德蒙终于见到了房主口中的“恶魔般的外乡人”——藤丸立香与阿尔托莉雅。 莫德雷德脚步一顿,不敢再靠近了。 “父……父王!” 不是黑色的凶巴巴的父王,也不是白色的天使一般的父王,而是正正统统的看板娘形态的父王! 作者有话要说:  呆毛cv川澄绫子(和开头几章出现的名濑泉同cv) 准备要完结了嗷quq 第34章 不正常的神社 莫德雷德的心情没人能够理解。 在她启程之前, 迦勒底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和她说过阿尔托莉雅也在这里, 现在再回想一下, 他们的表情好像也挺奇怪的,绝对是知道阿尔托莉雅也和立香在一起, 所以才故意不告诉她的! 莫德雷德气得牙痒痒。被蒙在鼓里的滋味可太难受了,她决定回去以后一定要和那群家伙好好说道说道。 真的,在出发之前要是有什么人告诉了她这一点,哪怕只是透露一点点,她都不至于这么生气。当然了, 就算提前知道, 她大概也只会纠结一会儿,而后义无反顾地踏上征程。 那群迦勒底的家伙真是比父王还不懂人心! 莫德雷德正这么痛苦地想着时, 阿尔托莉雅的目光扫了过来。莫德雷德被看得头皮发麻,站立的姿势都僵硬了,平时说个不停的嘴皮子这会儿也动不了了。 她笨拙地鞠了一躬,满心盘算着阿尔托莉雅会做出怎样的举动,自己又应该如何应对。 然而阿尔托莉雅只是颔了颔首。 这反应莫德雷德没有料想到, 不过确实非常的有亚瑟王的风格。 立香向他们招手, 却没有出声,还特地摆出了噤声的手势, 让他们也别闹出太大动静。 迈着小碎步, 两路人马成功汇合。 立香看上去状态不错,甚至比在迦勒底的时候还精神了些。爱德蒙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天知道他担心了多久, 现在看到心心念念的master安然无恙,他当真想要感谢神明了。 久久未见,立香也顾不得寒暄了,赶紧问起爱德蒙近几日的经历,自己身后几个陌生人的来历。 现在轮到爱德蒙肩负起复读机的重责了。 爱德蒙详尽地叙述了这几天的经历,也把夜斗和楠雄的身份说明了一下,顺便向他们介绍了阿尔托莉雅。 对于亚瑟王是个女孩的事实,他们丝毫不惊讶。 “你们做了这么多,真了不起啊。”立香夸赞着,单是听爱德蒙的叙述他就已经激动不已了,不过他很快就收起了这点小小的的幼稚,开始说起了自己的情况,“我们分离之后,我和阿尔托莉雅被送到了外面的平原。我们花了好一段时间才走到了这里。对了,再凑近一点……” 照着立香的建议,他们坐得更加靠近了些,立香也顺势把声音压得更低。 “这么打个比方吧,这里就是个穿插在世界线之间的一盒零食,平原是最外层的纸盒,城镇是锡纸包装,而那座城堡,就是最里面的零食。” “你说的我都饿了。”莫德雷德插了一句嘴。 立香被这话堵得差点就忘记他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了,幸好他没有被莫德雷德的不着调带偏。 “我还发现,这里的土地和居民都是魔力编制的产物。我估计这整个空间就是个巨大的宝具,主使的英灵就坐在城堡里。可我不敢随随便便地冲进城堡里,所以故意打砸了很多房子,用来消耗魔力。我觉得有点效果,所以我准备待会儿就冲进去。真巧,你们来了!” 立香觉得这应该是神明庇佑。 爱德蒙了然般点了点头。也难怪那些人会说立香是邪恶的外乡人了。 “关于那英灵的身份,您有头绪了吗?”他问立香。 立香得意一笑,朝荆棘丛的尽头指去。感谢立香的打砸计谋,现下荆棘丛已经没有初来时那么茂密了,一眼看去,透过间隙,能够很清晰地看到尽头的景致。 有一位身着白色盔甲的骑士游荡在城堡的门口。跨过荆棘丛后,还需要击败他,才能进入城堡。看来,之前立香一直保持低音量,一定是为了避免被他发现。 “你们再仔细看看,那副铠甲里面是不是空的?” 夜斗费劲地眯起眼,企图从面甲间的缝隙看出些什么,但实在是太远了,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看不见的骑士”,阿季卢尔福?】 “没错。他是卡尔维诺笔下的人物,所以……” 爱德蒙看向那金色的尖顶:“城堡里的是卡尔维诺?” 立香点头。 夜斗窝缩着不敢说话,这些实在是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他决定保持安静,在这种场合要是丢了脸,会很尴尬的。 爱德蒙紧盯着阿季卢尔福的身形,看他不停徘徊来去。尽管尚且不知道他的软肋是什么,但他已经没有太多耐心了。 “我们上吧!” 今天的他格外雷厉风行。 匍匐着穿过荆棘丛,阿季卢尔福近在咫尺,马蹄扬起的尘土几乎都快溅到他们脸上了。趁着马身回转的那一刻,他们一起冲了出来。阿尔托莉雅牵制住阿季卢尔福的脚步,其他人直向城堡而去。 城堡的大门比想象中的更好开启,轻轻一推便完全敞开了,不禁让人怀疑卡尔维诺是不是在故意欢迎他们的到来。 门后有一条白玉楼梯,盘旋着向上,除此之外别无通道。 “楠雄。”踏上台阶前,爱德蒙唤了楠雄一声,“接下来,海腾交给你照顾了。” 【好。】 他们本来就许下了约定。 爱德蒙从海藤瞬的体内抽身而出,动作极缓,生怕伤到海腾分毫。 离开这幅相处了许久的躯体,爱德蒙并无不舍,只是略微有些不舍海腾罢了。海腾是个天真的少年,他希望海腾的这份有些愚蠢的天真可以始终保持下去。 楠雄背起海藤瞬。他睡着了,好像比平时还要沉重一点,不过对于楠雄来说不是什么难以承受的重负。 【走吧。】 螺旋形的楼梯间回音效果格外强烈,他们的脚步声在圆形的壁间绕了一圈,而后又荡回来了。没有窗户,愈向上走,就愈发阴暗。脚下的楼梯从眼前掠过,竟使人有几分眩晕。 原本夜斗还饶有兴致地计数着台阶,而后自己也晕了。 走得几乎快要断气,他们终于征服了最后一节台阶。他们进入了一个空旷的金色房间。圆形的空间中,只放了一个红色的天鹅绒王座,除此之外并无别的装饰物。 倒是显得有几分空荡。 坐在王座上,以轻蔑目光打量他们的男人,即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将我美妙的城池破坏成这样的家伙们,你们来得有点晚。”他慢悠悠说着,就连做派都像是个王。 立香向前迈出一步:“就是你故意使得那么多世界线崩塌吗?” 他义正言辞,卡尔维诺一脸无辜。 “抱歉,这真的不是我故意的。”他无奈地一探手,“只是我的宝具——‘看不见的城市’实在太过豪华,单一条世界线撑不住。只是无心之失而已。” 像是压在几块脆弱木板上的铁球,一口气将所有的木板都压裂了。 “那么时鬼呢?”夜斗追问。 卡尔维诺斜斜睨了他一眼,换了个姿势,斜靠在扶手上,高傲到了极点的模样。 “它们是纠正世界线的产物,和我也没有关系。它们的存在是为了肃清错误,世界线崩塌了,它们就将破碎的世界线里的所有人都清楚。这是世界的防御机制,简而言之就是世界的决定,和我无关。” 他看上去真的很无辜,但夜斗不会相信他的话。他的模样完全像是要利用时鬼清理世界线后再把自己虚假的世界安置其上。 【那你岂不是什么错都没有?真棒,那我们应该离开了,不是吗?】 楠雄嘲讽着。 卡尔维诺依旧是笑着,点了点头,朝楼梯一指:“是的,请你们滚出我的城堡吧。” “这态度可真气人……!” 夜斗一股火冲上脑门,拿起雪音就斩了过去。他恨不得小破卡尔维诺座下的那个虚假王座才好。 他的刀砸上了一道书页组成的硬墙,这墙将卡尔维诺完美地保护了起来。夜斗几乎用尽了力气,都无法击碎这道纸墙。 “明明……就只是纸而已!”夜斗再度一斩,但却无用。 卡尔维诺笑着摇头,不停把玩着手中的东西,嘲笑夜斗:“不不,这是知识的力量。” 立香定睛一看,卡尔维诺的手中竟拿着一个圣杯,定是从这个特异点抢夺来的。 他赶紧叫回夜斗。 夜斗虽然气头上,但还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听我说,他手里有圣杯,不是那么好打的!我们得考虑一下……” 尽管他们的声音很轻,但卡尔维诺还是一字不落全都听见了,毕竟这里是他的地界。 “破坏了我的宝具,把我赶回英灵座,修复世界线,你们在盘算着这些吧。可是做完了这一切,然后呢?”他像是在冷笑,“来自不同世界线的你们,再重新回到自己家,睡上一觉以后,就什么都忘了哦。艰辛奋斗的一切,说不定都没办法在梦里出现。” “你别再唬人了!” “愿不愿意相信,这是你的事,我无权左右你们……”他漫不经心地说着,大度得像是一个慷慨的富豪,可他的下一句话却就只剩下刻薄了,“虽说我只是个caster阶的小小英灵罢了,但把你们碾死在这里,也还是很轻松的。况且,你们这里还有一个小病号和一个小担架……” 他一指楠雄和海腾,画中的意思自也是再明显不过你。 楠雄不说话,冷冷看着他。 总得让这个不知天高的家伙认清现实,楠雄想。 可这话落在夜斗的耳里,却让他一阵惊恐。 是啊,楠雄只是个普通人,还带着海腾。而他们的对手手持圣杯,楠雄真的能够全身而退吗…… 他知道楠雄的不普通,可在这种时刻,他还是…… “楠雄,你带着海腾先离开吧。这里由我们来处理就行。你保护好自己。”夜斗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这话的。 楠雄微眯起眼,不快地看着夜斗。 【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是认真的!”夜斗整张脸前所未有的紧绷,就连话语都变得微寒,“……你得活下去。” 【留下来就活不下去了吗?我不是普通人。】 楠雄的反驳,夜斗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闹内讧了?”卡尔维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被夜斗狠狠瞪了一眼。 夜斗没有理会卡尔维诺的嘲讽,把装满了奇异果实的背包塞进了楠雄怀里。 “别管了,你快走吧!” 楠雄想要推开。这种时刻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逃的——哪怕他的超能力全然失效。 可他没有了推绝的余地,夜斗的刀向他砍来,划破了背包,一片幽蓝色的光。 怎么可以这样…… 他看着夜斗,难以置信。 夜斗的眼中满是歉意。楠雄看到他动了动唇。 “对不起。”他说。 楠雄试图抓住他的衣袖。他不想就这么离开,他真的不想。 “夜斗——!” 他的呼喊淹没在了洪流之中。 鸣笛声,尾气味。 他已站在了东京的街头。 * 夜斗窝在树上,从这个角度能够看到pk学园的教学楼。如果再靠得近一点,他还能看到楠雄认真学习的模样。 忽一阵微风拂过,吹落一朵樱花,落在他的鼻尖。夜斗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捻起,放在阳光下,细细打量着花瓣间的浅色脉络。 他跳下树,把樱花放进口袋中。 他真的不应该再来打扰楠雄了。 将时针拨回那个夏天,在卡尔维诺的金色城堡中,他们手刃了王座上的大文豪。但他的消失并不意味着世界线就会回到原本的模样,毕竟世界线崩塌这件事只是意外的产物。 卡尔维诺消失后,王座上裂开了一条通道,与劈开蓝色果实时出现的二维通道一模一样,只是通往的出口不同。 藤丸立香告诉他,世界线的修复大概还需要一些时间。待到修复完全后,相关的记忆大概会消失。 这段时间中,夜斗的记忆也确实经历了几次不小的变动。尽管他努力用纸笔记下了每一段记忆,但却也淡去了,那些记下的名字变成了一团模糊。 夜斗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字迹也无法挽留那些必将离开的记忆。会被人忘却的神明,现在开始丢失他的记忆了。 他静静等着,等待楠雄的名字也从文字间消失。他从夏天等到了秋天,又待到新的一年,楠雄还是在他的脑海中。 夜斗也不知道这究竟出自什么原理。是出于愧疚感吗?这么久以来他都还在为那一天将楠雄从城堡中推离而感到抱歉,明明说好了要一起面对,他却是那个最自私的家伙。 自私又自大,幸而他没有沉浸在这样的自我满足中,这样看来他的不是无药可救。 初一开春时,爱德蒙传来了简讯——夜斗大概花了五分钟才回想起了爱德蒙·唐泰斯此人。 爱德蒙那家伙挺麻烦的,夜斗是刻意不去记住他的。 爱德蒙告诉夜斗,在分离重建混乱的几条世界线时,他们发现他和楠雄的那条世界线几乎已经黏连在了一起,试了很多次都没有办法彻底分离。如果采取强硬的手段,说不定会再一次引发世界线的崩塌,所以自作主张地把两条世界线并成了一条。 “嚯,这么夸张吗?” 趁着当事人爱德蒙不在面前,夜斗毫不留情地揶揄了一句,不过声音并不响。抱怨完了,他继续看下去。 在后续的简讯中,爱德蒙向夜斗保证,世界线的合并不会造成的恶劣的影响,左不过是大家的记忆和常识性认知会发生一些改变。不过,具体是怎样的改变,他也说不出来,毕竟他担任的只是信鸽的工作而已。 夜斗盯着简讯的后半段看了很久。 他始终记得卡尔维诺所说的,他们对彼此的记忆会一点一点消散。 他回复了爱德蒙。 “那楠雄是不是会忘记之前发生过的事?” 夜斗费了很大劲,才按下“发送”。简讯一传达,他就立刻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仰头看着天,装作全然不在意的模样。 但怎么能不在意呢。楠雄没有来找过他,一定是忘记了他。 但他自己也没有再去找过楠雄。他忘不了楠雄的眼神——怨恨与难以理解。 夜斗事后无数次地自我反省,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他不该替楠雄做出决定,他没有任何的资格为任何人做出决定。 他原本都已经不想再去考虑与楠雄相关的事情了,但就是因为爱德蒙的简讯,所以在这个春日温暖的下午,他爬上了pk学园的桃花树,悄悄地想要看楠雄几眼。 楠雄好像很认真,也没有察觉到他,尽管他已经把脸贴到了楠雄教室外的窗户上,他也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夜斗可以断定,楠雄真的忘记了自己。 也挺正常的,夜斗想。楠雄能忘记自己,也是件好事。 他丢掉了口袋里的樱花,回到了小福家。雪音对他的异状一声不吱,让夜斗更难过了。 放学后,日和过来了。她也没有注意到夜斗的不对劲。 “对了,你之前不是和我说,又遇到了一个新的信托吗,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他呀?”日和显得很兴奋。 夜斗翻了个身,恨不得将自己埋入被褥里。 “没有。”他闷闷地说,“我骗你的,我哪儿还有别的信徒啊。没想到你还真信了……” 现在确实没有除了日和以外的别的信徒了。 “哦……” 日和的声音听上去很沮丧。夜斗不敢去看日和的表情,他又让别人失望了。 “对了,下周日我们出去玩吧!” 日和很兴奋的模样。 夜斗趴在地上,用枕头盖住脑袋,沉默好久,回答仍是拒绝:“不了吧,我想宅在家里。” “你再宅下去都要长蘑菇了!”雪音毫不留情地骂着,“给我去!” “好吧好吧……” 夜斗嘴上敷衍地应着,心里却想,到了当天再人间蒸发就好。 他真的不想进行这种无聊的活动。 他盘算得相当不错,可谁知一切都没有按照计划走,正当他准备开溜之时,雪音和日和窜了出来,一人一边,架着他离开了房间。 “喂,你们要带我去哪儿?”夜斗任由他们把自己在地上拖着,偶尔会像这样毫无生气地问上一句。 雪音和日和给出的回答永远都是“你到了就知道”。 他们越走越偏远,几乎快要到什么郊区了。 “到了!” 得了这一声令下,夜斗慢慢站起。他抚摸着被磨疼的后腰,心里不知道有多少抱怨的话想要说。 原本这些话应当即刻脱口而出的,但却被堵住了。夜斗的眼前矗立着一座神社,面积不大,但却是正统的神社。而楠雄站在神社旁。他看着自己——切切实实地看着自己,而不是透过他看着空气。 日和蹦跳着站到楠雄身旁,兴冲冲地告诉他,这个神社是他们一起做的。 夜斗一时竟失语了,可想说的分明有那么多。他数度动唇,却只能说出一句话。 “这是送给我的神社吗?” “你做什么梦呢!”雪音毫不留情地把他从美梦中拖了出来,“你看看上面的牌匾,写了你的名字吗?” 夜斗抬头一看,果真是空白的牌匾。 是他自作多情了。 夜斗尴尬地笑了笑,此刻只想离开,却又听得雪音说,他得承认错误。 “只要你把对不起楠雄的事情一桩桩全都交代清楚了,这神社就归你了!”雪音信誓旦旦地说。 夜斗一愣,忙看向楠雄。他还是那副冷冰冰的面容,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夜斗竟然有些想笑,却不是因为神社,而是因为这个陈罪的机会。 “对不起,楠雄。城堡里发生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我不应该不尊重你的想法,也不应该不信任你的实力,我应该多听听你说的……” 夜斗洋洋洒洒说了很多,楠雄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难道这还不够诚恳吗? “还有呢?继续说!” 雪音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一根细树枝,用力一抽夜斗的屁股。 夜斗吃痛,赶忙添上一句:“不应该当乌龟,这么久都不道歉……” “还有还有,别隐瞒哦!”日和也开始起哄了。 夜斗一顿。 许久,他垂下双眸。 “……你是我的信徒。” 楠雄似笑非笑地冷哼了一声。 【就这些?】 “还……还有吗?” 【足够了。】 楠雄好像笑了。他提笔写下夜斗的名字,挂在神社前。 这是夜斗的神社。 “这些理由,已经足够让我成为你的信徒了。” 楠雄说。 —END—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 这是我写的第一本bl长篇,不过写完以后感觉并没有太多情感线,比起bl更像是无cp,楠雄和夜斗之间也更像是彼此信任彼此守护的关系而不是恋人 果然我擅长写感情戏呢(一本正经地说) 如果各位看到最后觉得大口吃屎可以毫不留情地骂我,我接受各位的各种不满 由于种种原因快马加鞭地完结了,卡尔维诺的部分结束得相当仓促,有很多想写情节譬如像是分成两半的子爵和树上的男爵都直接删掉了,有点可惜 不过这部分情节我会移植到别的bg文里去的,所以也不会变成遗憾(bg和bl有壁,这里我就不提文名了,顺便避免打广告的嫌疑x) 不管如何,也总算是写完了。很感谢诸位的陪伴,也感谢大家的评论地雷和灌溉,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很强大的支撑,如果没有这些反馈这本文真的就要被丢进深宫永不了天日了,所以真的真的很感谢诸位愿意给予我耐心 谢谢你们 栗子 19.2.28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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